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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一笑:「什麼令人仰慕,不是才剛還有人編派我嗎?」她說著拉喜塔臘氏坐下,不由輕嘆了一聲。
「福晉為了子女的事情如此操心勞累,是一些人小家子氣沒見識,識不得大體,您何須記在心上呢?」喜塔臘氏又說。
「你還真是會安慰人。我為這個操心,為那個操心,卻沒辦法給自己的孩子操這個心了……」沒來由的恪寧忽然就來了這麼一句。說的喜塔臘氏心裡一緊,驚覺自己剛才的話說的不妙。
恪寧兀自愣了一小會兒,才察覺自己的失態,忙又鎮定了一下,笑道:「你看,大喜的日子我只說喪氣話!你別多心啊!還沒問你在家中怎麼稱呼?」
喜塔臘氏一點頭道:「以前在娘家還有個小名叫殊蘭。現在老都老了,也沒人這麼叫我了。」
恪寧笑笑:「那也好,我以後就叫你殊蘭吧,別夫人夫人的,怪外道的。」
她們閒聊一會兒,天色已暗了。宴席直到戌時才散了。王府的夜晚又恢復了平靜。
晚上胤禛歇在重秀的房中,這是恪寧預料到的事情。她一直克制著,不讓自己去想,但是夢裡邊,弘暉娶妻生子的樣子還是一遍遍的浮現出來。她和她的孩子,居然分別了那麼久,久到在那甜美的夢境中她竟然認不出兒子的模樣了。她驚醒,猶如剛剛脫離瀕臨死亡的深淵。
寬大的床,只映射著她的孤獨,想要戰勝一個人的恐懼,她唯有把心填的滿滿的。
翌日,新婦來給長輩敬茶。恪寧接過蓋碗,先掃了蘇樂一眼,見她面色如常,行動舉止一絲不亂不慌,心裡很滿意。似乎胤禛對接兒媳婦這碗茶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衝著恪寧道:「怎麼轉眼間,咱們都要老了……」
恪寧撲哧一樂。因為最近胤禛總是念叨著老,這是男人怕老的表現。
「我不老,我可是借著你的光才老的。」她故作憤恨道。
胤禛澀澀的一笑,不再接話。恪寧冷眼瞅著,弘時和蘇樂相處還算融洽,看不出什麼不妥當之處,心裡稍稍平緩些。忽而想起一件事,便問胤禛:「是你請了內務府的員外郎嗎?」
胤禛微側了頭,似是在回憶,良久方才說:「你說鄂爾泰嗎?倒是有這麼回事。怎麼,哪裡不妥?」
「沒什麼,我請了人家的夫人來,偏你又請他,好像我們是各自為政似的,讓人家笑話!」恪寧笑道。
「哦!」胤禛語氣一變,笑著說:「我就說你眼光再也不錯的。那個鄂爾泰是個又臭又硬的老傢伙,年前他在內務府竟敢在我面前打官腔!不過他倒是挺投我脾氣,我想不差個人去請,他自己一定不會來。聽說他家裡的夫人倒是極有見識的,想來你此前也識得她?」
恪寧笑笑不答。胤禛又道:「前兒我想著,弘曆弘晝年紀也不小了,該請位西席來啟啟蒙才是。」
「你想用這個人?」恪寧問。
胤禛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說:「還沒定下來。」
恪寧搖搖頭:「此人學問本事倒是有些,只是資歷尚淺。再說,我覺得,他不適合做教書的師傅,倒更該多擔些難辦的差事歷練歷練。給孩子們開蒙,適合找位穩妥又風趣的先生,也不能太狷介了,脾氣得好,尤其要有辦法對付弘晝才成,這孩子,眼瞅著都要上房揭瓦了!」
胤禛低著頭聽著恪寧這一番話,忽而笑道:「看來,你是心裡有了譜了是不是?」
恪寧隨手拿起一旁的針線,邊看花樣子邊說:「我覺得鑲白旗的福敏也很不錯。聽好多人說,他這個人學識淵博,人也寬厚,尤其是特別會講故事。孩子們見了他一定歡喜的不得了!」
胤禛手指節扣扣茶碗,又說:「你倒是慮的周全了。竟比我想的還早些!」
恪寧微微得意:「那可不是,等著你為孩子們想到了,那兩個小的又該管不住了!」
他兩個邊笑邊閒聊,從不曾如此隨性過。本來是大好的天,忽而外面就起了一聲驚雷。恪寧抬起頭望望外邊的天,詫異著:「這才幾月!不知道今年雨水多不多。可別影響了南邊的收成!」
胤禛正要說話,外邊同恩輕咳了一聲,道:「爺,宮中有信說,西北起戰事了!」
此話一出,胤禛恪寧俱是一驚。胤禛「騰騰」兩步邁出門外:「宮中來人了嗎?」
同恩一頓,小聲說:「只有人報信說拉藏汗向朝廷求援,準噶爾的策妄阿喇布坦出兵進攻西藏。這怕是沒多久,就該請王爺進宮面聖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四老了老了,越來越像個孩子。
如意
「朝廷要打仗了。」恪寧心裡暗暗盤算。胤禛入了宮,不知道多久回來。她自己坐在窗根兒下,有點惴惴不安。新荷進來的時候看見她茫然無助的呆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福晉!」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出聲叫了她。恪寧轉過頭,像是從夢中醒來。
「福晉,蘅慶祥有消息來,說牛老闆今晚有急事,須與您當面相商。」新荷語氣輕飄飄的,懸浮在空氣中。
恪寧方才有些疲倦,本想躺下歇歇。但這麼多年她和蘅慶祥之間的關係從無旁人知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若沒有大事,牛老闆不會急著要見自己。她搓了搓手心裡捏著的迎春花瓣,將它們揉成晦暗的一團。嘴邊露出淺淺笑意:「那你就去安排吧,說我今天要回娘家去看看。」
新荷下去安排。恪寧往日要單獨出外,都是託詞回娘家,其實回了娘家就會換了衣裳換了馬車從旁門出去。這回也如法炮製。
待到了約定的釣月樓,底下人見沒什麼異樣,才請恪寧和新荷下了馬車。釣月樓是蘅慶祥的產業,不過規模不大,算不得京城一流的大買賣。但好在隱蔽私密,所做的菜色及其精緻,又布置的十分典雅,不是一般人可入得的去處,往日都是牛老闆宴請貴客的地方。偶爾有幾次,恪寧與牛老闆見面會選在這裡。
這一日,釣月樓前門庭有些冷落,但平日也非人聲鼎沸之所,所以恪寧也沒當回事。一進門,有夥計招呼,直接將她們迎上二樓雅座。推門而入,但見牛玉聲牛老闆正坐在八仙桌旁,卻是形容委頓,滿面愁色。
「牛老闆,你一向可好!」恪寧張口笑道。
牛玉聲抬頭見是她,驚得下巴幾乎沒掉下來,一個勁兒擺手,慌得話也說不出來,
恪寧好生詫異。新荷在一旁笑道:「喲,阿爸,您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新荷是牛玉聲在歸化收養的棄兒,所以一直按著蒙古人的習慣叫他阿爸。
不等牛玉聲回答,卻聽背後一人笑道:「不用牛老闆的名號,只怕請不來貴客啊!」
新荷嚇得忍不住尖叫,恪寧也吃驚,但不等轉過身,光是聽那個聲音,她也知道是哪個了。
胤禵斜倚著門框,微風拂動著他耳後散落的一些髮絲,顯得他越發風流倜儻,落拓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