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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運籌帷幄
京城的盛夏。偏僻的街角也會冒出幾株野薔薇來。這幾天熱的十分爽朗,出了汗,只要被那南風一吹,就全乾透了。
過了晌午,恪寧離開張府回家,一路上吹著小風,倒也不覺得多麼炎熱,只是她心裡翻攪的太過難受。這幾個月以來,她默默等著胤禛對自己的爆發,可是想像中的狂風暴雨一直沒有降臨。到底是她自己疑神疑鬼,還是這平靜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呢?他的靜默讓她更加的惴惴不安。
她心裡暗忖:年羹堯若用此等下三濫的手段應對自己,未免太傻,又太過容易暴露自己。而年羽裳,除了偶爾行為古怪之外,倒也不像是善於爭寵暗藏心機的人。那麼寶珠一個小小奴婢,若真是她的所為,必然是有人指使的。可要什麼樣的利益誘惑,才能驅使她如此膽大包天呢!
若不是年家主僕?那就是她自己房裡的人。身邊潛藏這種禍害,才是最讓她擔心的!她下決心給東書房換換血。
玉景年紀不小,為了避免當年在阿奇身上的失策。恪寧為她終身有靠,遂揀選了一個早年間在胤禛身邊的侍衛傅鼐。此人已有妻室,但只要胤禛開口,要他將玉景收房做側室是不難的。況且,玉景在此人身邊,依然可以為恪寧所用,又拉攏了胤禛手裡頭得力的人。還算一舉兩得。
剩下的人能放的就放出去讓他們成家立業。再將上善苑的親隨調回王府。新形勢下,全面啟用新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畢竟,她在王府中的生活不是什麼兩個人單純美好的世界。她的四周,敵人太多。她在明處,人家在暗。這一次的錦囊事件,就好像是「隆隆」作響的警鐘,震得她不得不放開手腳做好防禦的準備。
不過從今天開始,她面對年羹堯不再是提防與揣測了。那樣一個天大的把柄被她握在了手中。年羽裳有這樣善於鑽營的兄長,就算她不對自己動什麼念頭,也不能保准其他人不會慫恿。在天性和家族利益之間權衡,誰也不能做出任何保證!何況她是年輕耀眼的新寵,變數太大。而自己已是過眼黃花,沒有再得麟兒的期望,沒有強大的娘家做依靠,人生幾乎已成定局。恪寧想到這裡,手心裡沁出冷冷的潮濕,但旋即悄悄彎起唇角。
她決定一回府中,便先去見韶華!但還沒有考慮到底要不要韶華來做保衛自己的武器,但是這個絕佳的人證,比之惟雅尋覓到的那些蛛絲馬跡來說,更加的有價值。她必須先將她穩穩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此時此刻,她有一種被逼上梁山的沉重。也許現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經歷了太多磨難,為了這一點點的幸福,她忽然勇敢到無以復加,甚至,也可以殘忍的無以復加。
臨去韶華房中之前,她讓玉景先去取來年羹堯送她的那條崑崙玉珠鏈。手裡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錦盒,恪寧屏住了呼吸,幾乎想要逼迫自己打道回府。她知道自己的無恥,可是她害怕了……
一進韶華所住的小院子,便見廊下各色花草爭奇鬥豔。容慧坐在廊子下正做針線,韶華獨自對著幾株秋菊花苞發呆。
「喲!這秋天還沒來,你們倒在這裡賞起菊花來了。要不要我們再來添壺酒,咱們一處樂樂?」恪寧撐出一個笑容,滿面春風的說。
韶華只穿著一件藕荷色雲絲花衫,下面一條素色百褶裙,越襯得她嬌柔瘦小,清泠泠的如弱柳扶風一般。她們主僕給恪寧問安,恪寧捉了她一隻手與她說笑寒暄,自己心裡卻好似藏著一個小鬼兒,藏也藏不住!面對這樣一個安安靜靜的人,她反倒慌了,說著說著就沒詞接下去。
「你今天好生奇怪……」韶華雖然為人安分守己,但她絕不是遲鈍的。
恪寧斂住氣息,讓自己儘量顯得自然一些。「才剛兒從外面折騰了一天,多少有點乏,人也變得笨了!」
「既然是乏了,你不嫌棄,先進去在炕上歪歪吧!」韶華伸過一雙柔荑小心的攙著她。
「啊……不必。」恪寧轉臉對上她清如水的眸子,忽然開始厭惡自己。「我回去,回自己那兒去歇著吧,我也真是,沒的攪擾你!」
她轉身要走,被韶華一拉,她便動都不敢動,只能回頭與她相視笑著。
韶華隱隱覺得恪寧來見她是另有原因的。這只不過是一瞬間,她心裡卻有一絲斬不斷的憂慮飄過。
「額娘!」一陣小孩子脆甜的叫喊聲,打斷了她們兩個的思緒。眾人扭頭一看,原來是弘曆弘晝兩個被丫頭嬤嬤們帶來。因為前一陣子韶華身子不適,所以,小孩子們來給她請安。不過弘晝見到恪寧也在這裡,率先大喊起來,根本不管下人們驚慌失措的神情,大笑著風一樣衝到恪寧面前。
恪寧心想來得正好!忙一把把他抱起來,在他笑成一朵太陽花一樣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弘曆跟在他身後,有點不滿的看著恪寧,嘟著嘴巴。恪寧便放下這個,又抱起弘曆,在他臉上也來這麼一下。
「額娘。」弘曆在她懷裡撒嬌道:「你上次教我的《愛蓮說》,我都能背的下來了,額娘你答應和我們一起去騎馬的!」
「好!我們元壽這樣聰明,額娘明兒就去給你們選兩匹最好的小馬,我們一起去南郊賽馬如何!」恪寧歡喜的看著孩子們的眼睛。從孩子們的母親進入這座府邸開始,恪寧也便沒有了退路。就算是為了這兩個可愛的孩子。她也不能不防患於未然。
「你看,孩子們來了我就神清目明了。我這次來,本是給你帶了件東西的。」她說著,眼風一過,玉景便將那錦盒奉上。
韶華穩住心神接了過來,又抬頭看了看恪寧。
「其實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只是,這樣素雅的款式我戴著不耐看。想起你平日就喜歡素淨,這個合適你,你戴上看看!」
韶華盯著錦盒裡螢光耀目的珠鏈,那碧汪汪水似的玉墜子像千尺寒潭一樣吸住她的眸子。
「這未免也太貴重了!」她嗓音有點發虛,不知道恪寧怎麼忽然有此一舉。
「沒什麼,不過是人家送的玩物。我想著只有你還襯這個物件兒。你可別當一回事!」恪寧攬著兩個孩子,孩子們好奇的盯著紅透了的盒子!
韶華不好再推辭,便將那鏈子拿在手裡又仔細看看,笑道:「這顆墜子做工可不一般,什麼人這樣闊氣?人家不知道廢了多大功夫,被你拿來亂送人情!」
恪寧撇撇嘴一笑:「什麼亂送,我的眼光一向沒錯。這東西不配我,與你最合適!再說了也不是外人送我的,其實就是羽裳她兄長這幾天入京述職,巴巴的說是找了什麼能工巧匠制了這個。你也知道我又好動,平素是不戴這些個的,丟在一邊豈不是可惜!所以給了你也算是物有所值!」
恪寧話說的十分流暢,像是初春解了凍的小河水。韶華聽她說到一半時,已然低下頭去,像是將那鏈子看了又看,一隻手捏住其中一顆渾圓飽滿的珍珠,好像她從沒見過這些東西。可是這樣熱的天氣,她的那雙手連指甲蓋都僵的泛出青白色。
「那些珍珠真好看,我都沒見過!」弘晝在一旁小聲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