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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這一日艷陽高照,塞北的天空藍的讓人心悸。惜月纏著恪寧學習騎馬,春喜和羽裳也便在一旁看著。惜月膽子大,沒幾日倒也學的有些模樣了。時而會騎著馬奔過來,羞羞老實的春喜和嬌弱的羽裳:「傻子,趕明兒我打了鹿來,烤了露肉你們兩個可別來搶著吃!」

    「誰吃你的鹿肉?我們自有上好的鹿脯下酒!」羽裳雖然也不乏靦腆,但因這北方爽朗的天空,她似乎也變的開朗多了。私下和春喜笑道:「那麼多福晉格格,還是咱們福晉最厲害,誰的獵物也沒她的多!」她一邊說,一邊遠遠瞅著恪寧帶著惜月一起遛馬。

    「那可不!福晉年輕的時候,連蒙古人都稱讚她騎射俱佳,聽說,還有蒙古的方士說她是一等的富貴命相,萬人挑一呢!」

    她倆正嘀嘀咕咕,大遠處來了一匹獨騎。隔著尚有十幾丈,就高聲笑道:「四嫂!」

    恪寧遠遠聽見,回頭一看,原來是胤禵。忙騎馬過來笑道:「你不陪著皇阿瑪和那些蒙古的汗王們,跑這兒來和我們打什麼混?」

    胤禵撇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我是給你稍個信兒來的。」

    「捎信兒?捎哪門子的信兒?」恪寧轉了轉眼珠,笑著問。

    「白紙黑字的帶著不方便,給你捎了個小物件,你瞅瞅?」胤禵說著一撩袍子,抽出一個玉符來。「這個你收著吧,保平安的。」

    恪寧看了看,沒有接。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這是怎麼話兒說的。這勞什子東西是誰的?你敢情是拿我打趣兒呢吧!」

    「我怎麼敢!」胤禵在陽光下一眯縫眼睛,輕佻的湊到恪寧耳邊道:「這是有人專門給你求的,怕你再出什麼事。就是這番心意,你也該收下才是!」

    「你不說是誰的,我自是不肯收的。」恪寧冷冷笑著,無動於衷。

    胤禵故意冷了臉,說:「你不領這個情兒,我可要拿回去了,只怕有人又是病,又是傷心,該不知怎麼的難受呢!」說著他就要走。

    恪寧猛然悟了過來,上前拽住他袖口低聲道:「憑他是誰的,你先給我吧!撿個便宜誰不樂意呢!」

    胤禵自鳴得意的一笑,回頭瞅瞅恪寧道:「四嫂,這天下的人再聰明,也沒有一個能比的上你了!」

    恪寧收了東西,也不理他,逕自回來尋春喜,惜月。胤禵倒也沒什麼顧忌。跟著就過來了。猛然,他卻剎住了腳步。對面的一片鶯紅燕綠之中,一個略有些面善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胤禵納悶著瞅了瞅年羽裳,忽然轉身悶聲不響的走了。恪寧再回頭找他,連個人影子都不見了。

    ……

    胤禩靜靜的躺在榻上,周圍是一片寂靜。他想像著遙遠的承德,此時此刻該是怎樣一幅情景。那些對於他而言,早就太過熟悉的畫面,在不停的摧折著他的內心。而傷寒的疾痛又一陣陣的噬咬著他的身體。一股寒冷的涼氣自腳底向上翻湧,渾身上下每一處關節,每一塊肌肉都在吱呀呀的叫喊著痛苦!他強忍不要自己呻吟出聲,想像著一些美好的事情讓自己舒服一點。但是病來如山倒,他漸漸覺得自己怎麼也挺不過去了。

    月然在外面吩咐下人送走了太醫。輕輕推門進來,靜靜的守在胤禩床邊,聽著他粗喘的呼吸聲。她忍不住喚他:「八哥。」可是他沒有回應。

    月然嘴角抽了抽,強忍著怕哭出聲驚醒他。趕忙又退了出來。自己躲在外間斷斷續續的抽泣著。往年這個時候,她一定是承德最耀眼的女子之一,而她的丈夫,受到內外王公大臣們的驚羨。往事雖然歷歷在目,繁華也如過眼雲煙。轉眼間,他們的世界徹底變換了天地。胤禩病重,來看病的太醫個個也是謹小慎微。她自己身邊連個得力的人都沒有。表面上雖維持著往日的八面威風,但私底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時的無能為力。

    然而,可怕的噩夢還在後面。皇帝迴鑾之時,正要路過胤禩養病的園子,皇帝竟然下旨要病中的胤禩移回京中。月然此時慶幸,胤禩只是偶爾清醒,她沒有敢把這件事告訴他,唯有坐以待斃,等著他們如待宰羔羊一般被強行送回府中。

    意外的是,在這之前她先等來了胤禛。胤禛奉旨來與太醫檢視胤禩的病情。太醫診脈時,胤禩還昏睡著。

    「八弟日日都如此嗎?」胤禛回身問月然。月然乾巴巴的點點頭,無話可說。胤禛安靜的坐下來,看著病榻上消瘦暗淡的面容,時不時有點神經質的抽搐。神采飛揚的八阿哥,竟然會有今日如此境地。連胤禛都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境況。

    忽然,胤禩微微哼了一聲,一陣喘嗽過後,他睜開了眼睛。眼神渙散的看了看胤禛,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接著他又看到了月然,張了張嘴,只說出了一個字:「渴……」

    月然忙叫人倒水來。胤禩搖搖頭,又沖月然道:「你……出去……」

    月然一皺眉,不肯離開。胤禛寬慰她道:「你先離開一會兒,他可能還尚未清醒,或者一會兒好了,說不定還要急著找你!」

    月然與胤禛不十分熟絡,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得先離開了。太醫又檢視了一番,便也退出去開方子了。屋裡一時只剩兄弟二人。

    「四哥怎麼想起來瞧我這個沒用的病人。」胤禩忽然口齒清晰的說,不過顯然說這句話依然令他十分難受。

    胤禛就知道是這樣。走過來幫他把枕頭略略墊高一點。才說:「我自己都覺得意外,這個時候我會想到要來看看你。」

    胤禩聽的想笑,但實在沒有力氣笑出來。只強撐著又問:「那你,怎麼還來?」

    胤禛低下頭想了想說:「我如果說,是恪寧讓我來的,你信嗎?」

    胤禩看了看胤禛,閉了一會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我信。」

    「因為她說了,我該來瞧瞧你。所以我就向皇阿瑪請了命。你別擔心,只管養著。你就是操的心太多,才會如此。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你該好好將養。你但凡肯聽我一句話,也不至於惹上這場大病。」

    「我病了,去不了承德,你也該高興才是啊。現在用不著……拿這些話寬慰我!」他說了幾句,便要歇一歇才行。一時下人送上玫瑰清露來,胤禛上前親自餵他喝了幾口。又扶著他,讓他重新躺好。

    「其實,有些事本不必勉強自己。你本不願意去做的,你為何還要強撐著呢。就算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也未必快樂。」胤禛無來由的說了一句。

    胤禩卻聽懂了。閉著眼睛,微微的笑了:「四哥說我,可四哥懂得自己嗎?四哥若是連自己都不懂,又怎麼能懂得我呢?」

    他靜靜地等著,但胤禛沒有開口。他就繼續說下去:「四哥此來,真的是來擔心我,來看我嗎?」

    胤禛依然沉默。

    胤禩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答案。

    兄弟倆就這樣無言相對。最後胤禩開了口:「四哥回去復命吧。告訴皇阿瑪,把我送回去,好讓我莫要玷污了他的吉祥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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