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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雲衣有點不知所措,面無表情的回視著胤禵。
「這法蘭西國的香水,上個月才送到宮裡,外面那些王八羔子哪來這樣東西!」他忽然酒醒了,一步上來,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得雲衣「撲通」摔倒在地上!
「誰給你的!是不是我的那些好兄弟里的!」他瘋狗一樣狂吼著,將那瓶子狠狠摜在地上!
雲衣被這突如其來的暴怒嚇傻了,捂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
胤禵似也無心呆下去,整了整衣裳,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情孽
從戶部回來一路上,洋洋灑灑的下了這一年的第一場春雨。可是胤禛的覺得心裡悶得慌。這幾年追討官員的欠銀,使得他身心俱疲,又不得不勉力支持。一時回了府中,才知胤禵來過。而到了這時辰了,弘時居然還未曾回來。胤禛不知胤禵為何事而來,先來至東書房尋恪寧。
傍晚雨過天晴,恪寧覺得外面空氣清新,便將窗子開了透透氣。借著外面光線好,低頭在一塊藕色的絹子一角上繡了幾朵小小的連枝茉莉。長日漫漫,她閒得無聊,也就只好用這個打發時間。
七寶珠簾「嘩啦」一響,胤禛邁步進來。恪寧猛一抬頭,額前一縷碎發散落下來,眼神倦怠睏倦。看的胤禛心裡一陣抽搐。在這裡生活著的她,像是被關在籠中的鳥兒,逐漸衰弱喪失了天然的光彩。他心裡不是不明白這一點的。可他又不想面對這樣的事實,關住她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天晚了就別做了。總這麼低著頭,不累嗎?」他挨近她坐下,瞧著她手裡的活計。恪寧放下繡針,看了看那西洋鍾,吩咐玉景送上了茶點。
「以前沒見你愛做這些個。等天暖了,咱們住到園子裡,那裡敞亮,閒的時候,隨你想怎麼逛都成,比窩在屋子裡好!」
「哦,是了。」恪寧似是微微嗟嘆。「我還不曾去過那裡。圓明園啊。」她低下頭,像是在思考什麼。
「今兒,胤禵來了?」他終於轉回正題。恪寧就等著他來問。便接口道:「他今兒是來了,你不在,弘時那孩子也出去了。所以我就陪他說了會子話。」
「他也沒說些別的?」胤禛又問。
「你希望他再說點什麼?」恪寧反問道。
胤禛愣了愣,微微笑著搖搖頭。
「你是不是擔心,他和我說了什麼你不想讓我聽到的事兒?」恪寧忽而又問。她注意到了胤禛隱約的緊張。
胤禛撇嘴一笑道:「我有什麼怕讓你知道的。我的那點事,你不是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他探過身子來,貼近恪寧說話。唇間吐出來的熱氣,刺到恪寧耳後的肌膚,有一種細小的顫慄。恪寧輕輕的移動了一下身子,扭著頭看胤禛。他的眼裡泛出一層流轉的光彩,因為許久沒有這樣的接近,她聽到他低低的沉穩的呼吸覺得有點陌生。
「你想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所以你覺得可以把我捏的死死的。可我不是真的怕你,而是我心甘情願的怕你……」
恪寧一瞬間的僵住。他輕輕貼住她的面頰,指尖摩挲著頸項,逐漸插入她的髮髻里去。可她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動作。
「胤禩為什麼被皇阿瑪見棄?僅僅因為朝臣的推舉嗎?」她依然還是乾癟癟的問出了這句話。
他這一刻像泥塑一樣一動不動。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
「你見過他了?」他收斂了柔情,一霎時恢復之前的清冷。
「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情,之前因為良妃母,皇阿瑪該是原諒他了,怎麼如今又如此呢?」恪寧沒有理會他的異樣,堅持問下去。
「年前的斃鷹之事你不知道?」
恪寧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因為良妃娘娘周年往祭,他沒有隨皇阿瑪赴熱河行在,後來給皇阿瑪送了兩隻將死之鷹。皇阿瑪也就重斥了他。到現在還停著他的俸銀呢!我想你那麼多本事,這樣的事情怎麼會不知道?」他淡淡的說,起身喝了口茶。
恪寧冷笑著盯著胤禛:「該不會是根本就不想讓我知道吧?不然我怎麼會不知道?這裡是你的地方,想瞞我什麼瞞不了?大概天塌下來了我也不知道!」
「若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要怎樣?」胤禛忍不住逼近恪寧。「老八的事情讓你這麼在意,為了他,你想要怎麼樣?」
「我又能怎麼樣,他分明是被人栽贓誣陷,可我能怎麼樣?有你們這樣的兄弟,他自然會有如今的下場!我這個外人能怎麼樣!我不是要為了他對你怎麼樣?我不過是個女人,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不過求你坦誠待我!」恪寧忽然毫無徵兆的流下淚來。他不信她,一直懷疑她和胤禩的關係,可是唯有她自己明白,她無論在如何艱難委屈的時刻,都不曾背叛過他!可是如今在他心裡,她是個有污點的女人。可能和他的弟弟睡過,也可能和來路不明的小子睡過,私奔過。他沒有找機會弄死她已算是仁慈了吧。他不過是有求於她,才肯讓她繼續做這個雍王妃的。想到這裡,恪寧覺得心裡一陣陣寒潮湧上來,凍結了她作為人的所有熱情,她失魂落魄的轉身想要離開。
胤禛瘋了一樣衝上來,死死擰住恪寧的胳膊:「我不坦誠待你?你信過我嗎?你不就是想幫白錦衾逃出京城,可你求胤禩幫你,你寧願去找他!那個時候你坦誠待我了嗎?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殺了他,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為了你放了他……你做什麼我都會明白,就算你背棄我,我也原諒你,只要你還肯回來!這你知道嗎?你知道什麼!」
他雙眼幾乎要瞪出來,嘴唇咬的發白!可是他的眼中,已噙滿了從未輕易示人的淚水。他已經疲倦了,他不知道怎麼才能改變眼前的現狀!
「你信過我嗎?你信過嗎?這麼多年來,每天我都會來看你,我不要你知道,就算你狠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算你恨我也好。我想你留在我身邊!你要走,好,只要你還肯回來,還認為這是你的家!那麼你就走!你從來沒有信過我!可你說什麼我都努力去相信,你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你!我只求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他終於開始流淚,屬於一個男人的眼淚。他無力的把她抱在懷裡:「我有的,我只想和你一個人分享!只有你!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恪寧僵立在他的懷抱里。仿佛並不曾聽到這樣激越昂揚的一番傾訴。她只是無聲的落淚。胤禛的手漸漸從她身上滑落下來,慢慢的握住,而握住的,全是虛空。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他不再堅持。他的感情時而隱忍,時而暴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控制,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幾乎成了被情緒所左右的傀儡。這麼多年,他對自己的掌握已是收放自如。只是……
不可以面對她。
原來不能放手的人,一定會輸得很慘。他以為自己總有一天可以把一切都挽回,然而其實他從一開始就輸給了她。因為,她比他更絕情。女人的冷漠是刺傷男人尊嚴的絕佳武器。她沒有給他留下絲毫迴轉的餘地。他走向門口,覺得自己似乎要走不動了,可是腳底下卻輕飄飄的,不受控制的一步步遠離,只有這一刻,他完全不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