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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溫順?他是溫順,任著那幫下賤種子帶他去些個煙花風月之地。別的不怕,萬一耽於玩樂,將來還有什麼大志!」胤禛坐在火盆的另一邊,依舊木著臉,好象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恪寧搓了搓手,將小指上一枚鎏金紅寶石的小戒子扶了扶正。思量了一時又說:「沒有大志,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難道,你不想孩子們安安生生的過清平的日子?」

    「生於斯,長於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逃不了的。我並不是強逼著他做什麼。只是他這樣的性格不好生規矩著他,有一日,必被他人左右。我怎麼能不擔心!」胤禛嘆了口氣說。

    恪寧抬頭微微瞥了一眼胤禛。她早已習慣他眼神中的靜默。任何人休想從中探尋到什麼。

    「你怕他被誰左右?」恪寧猛然探過身去,劈頭問了出來。胤禛沒想到恪寧忽然如此敏感,抬起頭回視她,見她眼中隱隱漂浮起一絲寒意。

    「你……不要亂想。」胤禛想讓語氣聽起來堅決一些,但拿捏的不好,尾音略略有些顫悠。他此時方察覺自己太過急功近利。對待恪寧不比其他女人。她不只是聰明這麼簡單。她有一種洞悉他人內心的能力。自己稍不留意,就會露出馬腳。他見她陰沉沉的看著自己,竟然有點發怵,

    「我沒有亂想,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我這一天連口飯都沒吃,既然都無事了,我想歇歇去。」

    恪寧將話叉開了,語氣恢復成一片雲淡風輕。喚玉景去取大毛披風。外面早有人備了油紙傘。幾個下人持著琉璃燈照著。因胤禛回來也不曾用飯食。便在前院暖閣里備下了晚飯。一時間各房丫頭僕婦站的滿滿登登的。因恪寧有日子沒有在府中住過。重秀,韶華,春喜,惜月幾人也都過來幫著布菜擺酒。弘時也重新收拾了過來請安。年幼的弘曆弘晝尚在僕婦懷中抱著,因天色晚了弘晝困的眼皮都睜不開,恪寧吩咐奶娘將他抱回去好生照料睡覺。倒是弘曆精力充沛,見恪寧髻上簪著一隻瑩綠的翡翠簪子,便張著小手要來抓。恪寧見他甚有趣,便抱過來在懷中逗弄。此前恪寧待兩個孩子就甚好,只是多日子不見,小孩子哪能記得許多,只是好奇著有陌生人的懷抱,在她懷裡鑽來鑽去玩鬧不休。

    一時飯畢,胤禛也就吩咐他們不必多立規矩。這一幫子人熱熱鬧鬧散了場,就好像這家裡的每一天都是這樣豐盛完滿的結束的。

    王府生活(下)

    年前的大雪撲落落沒完沒了的下了好幾日。小門小戶的人家若是晨起,想出個屋子都難,俱被那一尺厚的積雪頂住了門,推都難推開。而這樣的天氣,若不是為了苟延殘喘的活著,大概也沒有什麼人真想出來。是呵氣成冰的時節。

    「入了正月就更有的忙了。也真是,你不知道那邊那屋子裡人都待不得的,進去了身子上都冒汗。咱們這裡就一天到晚的冷冷清清!」春喜房裡的小丫頭畫眉用那雞毛撣子小心翼翼將角落裡的浮塵撣靜。

    「你敢比嗎?人家是南邊來的,身子嬌養著呢?那日連福晉主子回來,她連個面兒都不肯露一露。這眼前做了胎了,更是十分金貴起來了。」另一個名喚翎子的丫頭回說道。「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早早兒的就裝腔作勢起來。」

    畫眉伸出蔥管兒般細白的一隻手,捂了一下翎子的嘴說:「你可要仔細著呢?免得讓人聽了去。人家什麼身份,如今她娘家兄長做了四川巡撫了。自然比不得從前了。「

    翎子「撲哧「一樂:「什麼巡不巡撫的。她只要燒高香,讓她生出個阿哥來,比什麼都強。你看側福晉那裡,就養下一個阿哥,如今也是要天得天,要地得地。什麼都霸著占著。聽說福晉瞅著她不舒心,可都不敢把她怎麼著。她靠娘家人撐腰子算什麼本事!」

    兩人正嘀嘀咕咕,但見春喜扶了小丫頭逶迤而來,趕忙都住了嘴。低眉順眼的問安。

    「你們這些個不知事的,天這麼冷都凍不住你們的嘴!成天說三道四,還嫌惹不出事來!」春喜過來低聲叱道。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依舊像桂花糖藕一般糯糯軟軟又纏連不斷,就算是責叱也不怎麼令人害怕。

    「你們懂得什麼?」春喜命奶娘抱了弘晝來。自己也收拾停當準備去向福晉問安。臨走又撂下一句話:「再不守規矩,都讓林大娘領出去罷了。」

    這一日恪寧起的晚。氣候寒涼,她又不怎麼在意,稍不留神便染了風寒。加之往日喘嗽舊疾都趕到了一處,身子也懶怠動,提不起精神來。偏生在府中住規矩甚繁。每日重秀幾個人往來問安她也要打點精神應對。

    「年下繁忙,又都是你的事。可要你操持著費心。羽裳是頭胎,況她身子素來就弱,該準備好的都要提早了備下。你可要交代好了!」恪寧斜靠在大迎枕上,手裡捧著個暖手小爐。瞥了重秀一眼,「她那裡若是出了什麼亂子,我可不依的!」說著用手捏了捏重秀的手背。重秀猛然手心一層濕汗。趕忙賠笑道:「福晉說的是。年妹妹那裡自然是大事。我怎麼敢不小心謹慎呢。自然不會讓福晉擔驚受怕的。」

    「你既然都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恪寧笑了笑,抬手指著几上一盞鈞窯小盅。「這是新熬得燕窩,他們做的細緻,不甜不膩,你也嘗嘗。」

    正說話間,春喜進了問安。恪寧見她身後乳母抱著弘晝,便笑道:「惜月果然省心省力,你帶孩子讓人放心。她就整日家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說著抱過孩子,撿了塊新貢上的奶酥給他吃。

    春喜侍立一旁點頭稱是。惜月掩嘴一笑,面上緋紅。加之她圓圓的一張臉,顯得頗為孩子氣。

    「這孩子也生的像你,虎頭虎腦的。日後也是個敞亮的性子,這樣最好不過了。」恪寧見懷裡孩子著實吃的歡暢,心裡才覺得有幾分真歡喜。但心裡一轉念,復又對重秀道:「既然如今你那裡事情那麼多,就讓元壽先在我這邊住著吧。春喜離著我這裡也近些。他們母子也方便見著。咱們也不必被那些死規矩拘著了。」

    重秀點點頭,不敢說什麼。只拿眼向春喜那裡一掃,見她眼角微有些喜色飄忽而過。心裡不禁沉甸甸盪起一絲波瀾。

    待他們去後,玉景進來換上新茶。見恪寧歪著頭呆呆看那茶碗留下的一圈水漬。不免問道:「主子是不是倦了,身上不好就歇歇吧。別硬撐著了。」

    恪寧輕輕擺手:「我不是身上倦了,是心裡倦了。」她坐起來,兀自嘆了一聲,又說:「也怨不得別人,都是我自己惹上身的。」

    玉景愣怔了一下,想了想低聲說:「主子擔心側福晉,那就親自盯著年格格那邊,省得他們作怪不就是了。」

    恪寧笑笑,透過窗子看那屋檐下冰凌子逐漸化了,一滴滴淌下水來,嗒嗒作響。「如今光明正大的叫她辦事,她哪裡敢亂來。」

    玉景恍然大悟道:「是了。若年格格母子平安那是天賜福佑,若是出了一丁點兒差錯。罪過就全算到她頭上去了。到時不用主子使半分力氣。合著年格格如今就是塊燙手山芋,她接也得接著,不接也得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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