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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四弟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戶部那幾檔子事還不夠你忙?」胤礽軟綿綿的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聽說太子身上不大好,所以臣弟想過來看看。不過,太子您似乎沒什麼!」胤禛謙恭的說著,面無表情。兄弟兩個像是在例行公事。幾句話之後,好像就到了無話可說的境地。胤禛本來是來勸胤礽收斂一下,卻沒發現胤礽有什麼不妥之處。他便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了。所以準備起身告辭。
「這就要走?」胤礽無神的雙眼猛然間盯住了胤禛,不加掩飾的露出一絲挽留。
「看您身子安好,臣弟也就不叨擾了。」胤禛繼續公事公辦下去。胤礽點點頭道:「也是,時辰也不早了,你也要……」話說著,胤礽低下了頭,似乎忘了想說什麼,接著又抬頭道:「你一定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所以才來我這裡。是吧。」
胤禛被他猛然這麼一問,竟然有點詞窮。
「我說的沒錯吧。」他又一次抬頭看向胤禛,蒼老的面容,眼神卻像個孩子。「就算你覺得我會是那個樣子,也好。起碼你會來看我。你肯來看看我。」他慢慢站起身,在八仙桌前轉了幾圈,又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覺得你很像皇額娘。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你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我就是十分覺得。一看見你,我就會想起她。所以,有的時候我不敢見你,有時候,我又盼著你來。今天你能來,我很開心。但以後,你不要再來了。省的招惹上什麼麻煩。」
「二哥,你別說了,最好再也不要說這樣的話。」胤禛有點震驚,但他自己也明白,這個關於胤礽,皇額娘,自己,這個年代久遠的故事,他是最清楚的。他比胤礽本人更清楚。他知道胤礽嫉恨過自己,厭惡過自己,然而,時間久了,再深不可測的內心也會有變化,胤禛自己都明白的。
「我是立還是廢,也都無關緊要了。皇阿瑪也就是把我當個幌子。你不用為我做多餘的擔心。也不用做什麼樣子給我看,給別人看。你想要的,你會得到的。」胤礽復又抬頭看看胤禛,「不能心急。」
胤禛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要不就是會錯了意。他沒敢朝著自己的心思去想,悄悄對自己說自己想錯了。
「別以為自己聽差了,你就老老實實做你的冷麵王,多幫著皇阿瑪做些實事。別露了自己的心思出來!」胤礽忽然嚴肅起來,拿著太子爺說話的口氣。但他的眼神卻更加的異常,是一種描摹不出的幽怨。「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皇阿瑪的事情,該做一件正經事了。」說完,他上前來,猛然伸手扯住胤禛的手腕子,接著又攥了攥他的手心。胤禛想躲開,又挪不動步子,就任由他攥著自己,能感受到他手心裡落寞的冰冷。胤禛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二哥鬢間有了掩不住的白髮。原來當年那樣張狂跋扈,貴極天下的皇太子,竟然已成了一個如此衰弱的男人。
胤禛覺得他攥著自己的手有很久,其實不過只是一瞬間而已。接著他鬆了手,呆呆的什麼話也不說,也不再看他。胤禛退後了一步,看了看他,幾乎覺得自己是面對著一個鬼魂。
胤礽的頭腦陷入了一片空白。一時間他什麼也不想去想,也沒力氣去想。等到他回過神兒來,發現胤禛不在了。自己的面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苦澀的笑了一下,迴轉身走過暗格,來到一間小小的內室里。這件內室布置的十分精緻,滿屋子浮蕩著清幽的香氣。有做工極好的花架子,上面擺滿了千姿百態的山茶花,清一色的雪白。山茶本來不在這種時節開放,但在這間屋子裡,仿佛從來就沒有過寒冷與嚴酷。胤礽一個人坐在這些花朵中間,安詳而疲憊的睡著了。
王府生活(上)
太子的又一次被廢雖然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的突如其來,驚天動地。但也是讓人們多了許多背地裡的談資。恪寧一直蝸居在上善苑,一步也沒有離開過,連太子又下台了這等大事竟也是從小丫頭們那裡驚聞而來。她就像是個自得其樂的幽居之人,而箇中滋味也就只有自己知道。生活有時候簡單到了無聊的地步,她也沒有準備做什麼改變。如今能夠守住的也只有眼前的寧靜。但這寧靜,又被李重秀的到來給打破了。
李重秀這個人精明強幹,這麼多年把持府中的大小一切事宜,其實是架空了恪寧的存在。恪寧雖然一度壓制過她,但現在對她已經有力無心了。她早已不再留戀那個家,所以家中的大權旁落幾乎就算不上是一件事情。所以,她來見自己是一件很值得意外的事情。
「府中那麼多事要你操心的,怎麼今天會有閒情?」恪寧率先招呼她,希望她有事說事,儘快走人。
大冬天,李重秀披著一件大狐狸毛的外氅,在屋子裡有炭火盆子,她才除了外面的衣裳。裡邊一件大紅的百蝶穿花雲緞袍子,和恪寧一身鴨卵青的單薄相比,襯得她咄咄逼人。玉景幾個在旁邊看著先都不耐煩起來。
「福晉這裡倒是十分的清靜雅致。所以我總是說福晉才是最會享福的。比不得我們這些福薄緣淺的,整日只是瞎操心!」李重秀話說的像是嘮家常,但語氣卻有點心急火燎的。恪寧料定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只好笑笑等她的後話。
「其實本來無事,只想來給福晉請安。可是這幾日咱們爺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從園子裡回府中了。想來福晉也知道的了。」
恪寧聽她提起胤禛,不動聲色的臉面一僵。
「您也知道,爺的那個脾氣。這好多天了,飲食上不甚好,夜裡也總是睡不好。太醫來了,也醫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妄自想了想,或者爺有個什麼心事,到底要福晉回去開解開解才好。福晉身子骨也弱,這來回的折騰,天氣又寒。我也知道您禁不得。所以趕緊著將您小東書房那兒著實的收拾齊整了。等著您回去。這園子裡近水,入了冬還是避著點好。您說呢?」李重秀面上不自然的一笑,人顯老了,但聲音還是如當年一般脆亮。
恪寧不由一笑,倒像是一聲冷笑。想來李重秀巴不得自己永遠都別回去才是。今天倒是轉了性了。胤禛若真有什麼大病,她早該聽說。如今這是演的哪一出呢?可李重秀既然人都來,恪寧也不願駁她的面子。正想著如何推拒,又顯得和氣。那邊有人來回事情,玉景出去了一會子,回來便在恪寧耳邊嘀咕了幾句。恪寧立時明白了。沖李重秀一笑道:「多勞你細心周到如此。我也是多年的舊疾,本不是什麼大事。但身上懶怠動,什麼事情都是你操勞你想著,這麼多年難為你。今兒你既如此說,我少不得回去瞧瞧,咱們這個嬌氣的爺又怎麼著了!」
重秀莞爾一笑。稍稍鬆了一口氣。
冬日京城積雪深厚。車駕一路上行的小心翼翼。直到日落時分,恪寧和重秀才趕回王府。恪寧一進門已見眾人神色緊張。同恩早等著自己,幾乎是小跑著過來請安。未進內廳,春喜惜月幾人就都迎了出來,連韶華居然也都在。恪寧不免有點意外。這些人也只韶華與恪寧說的上話。便在恪寧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恪寧笑著點點頭向眾人道:「既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爺怎麼說,就怎麼辦好了。兒子還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