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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錦衾悠閒的踱步到此,但見賓客往來,絡繹不絕。恪寧只瞧那些翩翩佳公子們的衣著打扮,便知個個都是非比尋常。恪寧也不猶疑,邁步便進得門來。之間那些招呼客人的清一色是相貌清俊的丫頭小廝。再看裡邊雕欄畫棟皆是上等楠木所制,香羅粉帳又都是江浙一帶的極品綾羅。即便恪寧出身不凡,見得這些,也不由得心中暗贊!
他倆挑個角落的桌子坐下,立時便有幾個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女圍攏過來。這些人雖然識得各色人等,今天卻實在是被這兩個人驚艷到了。把那平日裡傲慢之氣都收斂了,只在一邊伺候賠笑。錦衾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們。恪寧四下里瞅了瞅,幸好不曾有什麼相熟之人,這才放下心來。見錦衾將身邊的幾個姑娘都打發走了,不禁失笑:「你這個人真是無禮!佳人又怎可唐突呢?你都不懂憐香惜玉!」
錦衾不答腔,默默執起那玉壺,自斟自飲。恪寧聞那香氣,正是上好女兒紅。不禁自己也斟了一杯,卻只是品那香氣,並不飲。
從他們所坐之處,恰能見中間搭起的一座小小戲台。幾個青衣小倌演那《思凡》一出。未等演完,便有客人向台上擲些散碎銀錢。哄她們下去。這是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美婦人,舉手示意道:「諸位恩客,莫要著急。進而咱們這裡最好的姑娘都會一一出來與諸位相見,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諸位可是著急不得的!」說著但見後面帷幕緩緩開啟,許多窈窕身影魚貫而出,搖曳生姿。不消說她們的姿容了,便只是這身形就以使人神魂不附了!鼓樂聲響,眾女起舞,當中領舞之人更是猶如敦煌壁上的飛天仙女一般,一時間,羅裙交織,天魔聲裂,坐中人皆如痴如醉!
雖然幾番歌舞都贏得陣陣喝彩!恪寧看多了,也覺得索然了。待要起身離去,卻聽台上琵琶調弦之音。眾人立時安靜下來。連錦衾也頓了一下,抬頭尋那調弦之人。但見帷幕又起,卻又放下一段紗帳。一女子置身其中,影影綽綽,若隱若現。此刻眾人皆屏息凝神,即便是銀針落地,也聽聞的到。
帳中女子先奏了一曲《江南好》。曲罷,她卻並未停住,指尖微調,將清角轉入變宮。一段引子之後,只聽她輕啟朱唇,唱道:「春從何處來?拂水復驚梅。雲障青鎖闥,風吹承露台,美人隔千里,羅幃閉不開。無由得共語,空對相思懷。」
那不分明的容顏映著滿室紅燭之輝,更顯得那女子莫測遙遠,令人望而興嘆。而這歌聲低回婉轉,幽咽動人。雖聽上去有些平淡,但細微處用情細膩,感人至深,更令人嘆惋。這一曲實在令恪寧太過意外。想不到這煙花之地,還能聽到這樣的仙樂佳音。恪寧只管自己呆想,其他人早已喧譁一片,紛紛向台上投擲銀錢。更有甚者將那隨身佩帶的珠玉寶器也毫無顧忌的送與她。只聽一旁的美婦人道:「諸位,雲姑娘今日只能獻藝至此。哪位若還想聽,只能待下個月初了。來,雲兒。」她回身一喚,那女子果然輕移蓮步,出的帳外。她微低著頭,不太看得清楚面目。只聽她嬌聲慢語道:「雲衣這廂先謝過諸位了!」說完一躬身,便要退回去。
「姑娘且慢!」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二樓上傳下來。「不知如何,姑娘才能再為我等彈唱一曲呢?」此人話一出口,眾人皆往二樓雅座上瞧去。但見一年輕公子於珠簾之後負手而立。恪寧看不清他面目,但這聲音,身形,都讓她覺得十分熟悉。那叫雲衣的女子也是一愣,隨即抬頭望去。她這一抬頭,台下眾人立時便是一陣騷動。只見她年紀不過豆蔻。光滑細膩的額頭與柔潤的鼻子連成蜿蜒的曲線。媚眼如絲,波光流轉。唇邊略有一絲笑意,神情卻又是萬分淡漠。似是多情實則無情。
「這位公子,若要雲衣再彈一曲,只需付些銀兩。雲衣可為公子一人彈奏!」
「呵!」那人聞聽此言,拊掌而笑。「我當是怎樣,原來不過是要些銀子罷了!那也容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出銀子,你奏與眾人聽,更是一段佳話了!」說著一抬手,旁邊隨從立刻跑了下來尋那美婦人道:「姑娘儘管開價便是,我們爺請諸位聽曲兒了!」
那美婦人自然樂不可支。而雲衣姑娘的面上卻有了凝重之色。
「公子既然如此豪爽。雲衣不敢怠慢。若公子願出一千兩銀子,雲衣便為眾人演奏!」
此話一出,眾人又立時靜了下來。這一千兩可不是小數目。難道那個人竟願意吃這個大頭虧嗎?
「好。」那人想都不想道:「一千兩就一千兩!」隨從立刻掏出一張銀票壓在那美婦人手中。雲衣也大感意外,復又抬頭瞅瞅那年輕人。
錦衾在恪寧身後一直一語不發,此刻忽然輕哼一聲:「這些人自以為是豪客,其實不過是些搜颳了民脂民膏的無恥之輩!」
恪寧也不說話,只看那雲衣如何應對。
雲衣不慌不忙道:「公子如此瞧得起小女子,小女子萬分感激。所謂千金易求,真心難得!這錢小女子不願收入私囊,我將它盡數捐給蘇浙水患的災民們,也是略表自己的一點心意!」
此話一出,連恪寧都感意外。想來那年輕男子也覺得不可思議。竟然不顧身份,掀開珠簾,凝眉注視著那小小女子!恪寧一旁瞅見他面目,暗道:「果然是他!」身子不由向後退了退。錦衾察覺,輕聲問道:「您怎麼了?」
「沒事!」恪寧轉過身來,「我們回去吧!」
聽風
夏夜的風送走了日間焦灼的熱浪。天空朗朗,幾顆星子搖搖欲墜。時而還有入夜才開的花的芳馨陣陣。恪寧卻無暇顧及這一切。步履匆匆,任身後明媚的容顏逐漸顯出薄怒。
「你就用走的,明兒早晨也趕不回上善苑!」
恪寧煞住腳步。回頭看看他:「你不是說只要我想回去,你立刻就能送我回去嗎?怎麼現在才知道為難?」
「女人心海底針!一時要看熱鬧,一時突然就說要回去。你倒是看見了誰,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沒什麼人,我只是想回去!」恪寧不再理他,繼續向前。卻被錦衾擋在街口。「不過是見到了熟人,你就怕得恨不得挖地洞逃走?」錦衾低著頭,逼住她的目光。「是覺得他們看到你和我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在一起,讓你失了顏面身份對吧?」
恪寧眸光一閃,衝著錦衾苦笑了一下。「我如今都已到了如此境地,還怕沒有人在背後說我的什麼閒話嗎?只不過故人面不願見,往事也不願再提而已!」
錦衾冷漠的彎了彎嘴角:「我還以為你有重新開始的勇氣,原來還是在逃避!不過也是個懦夫!」
恪寧自嘲的一笑:「重新開始?開始太多次了,然而結局都是可笑的,所以,開始已經沒有意義了!如此,不去開始,就成了逃避嗎?」
「夫人,你還是沒有明白!你所有的苦難,都是因為那個人。你只要離開他,你就可以完全從痛苦中解脫,你再也不用背負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