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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面上的紅潮還沒有退卻。只得木木的回答:「還好。」
「因為這裡太無趣了,所以就那麼輕易的跑出去了?」他又問,語氣依然很淡。
「許是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恪寧打起一萬分精神來應對他的話。但是身體卻有點不聽使喚。此時幾乎已近寅時,她睏倦之極。
「不過我恐怕到了明日你就更該擔心了!」他忽的粲然一笑,嘴角齒間幾乎像是閃出了一道亮光,激的恪寧一個冷顫。
「聽到心裡惦念的人被那樣訓斥,你該是怎樣的柔腸寸斷?」他笑著起身過來,但那笑卻越來越冷。
「怎麼,以為他終於有出頭之日了,覺得自己是押錯了注,現在後悔了是不是?」他忽然一把鉗住恪寧的雙臂,向自己懷裡一帶,恪寧此時被他幾句話說的一點摸不著頭腦,更是沒有一點力氣反抗他。
「後悔也是沒用了。你是我的,你一輩子都是我的……」胤禛逐漸有點語無倫次,眼中儘是越燒越旺的怒火,手裡的力道一波波加緊抓的恪寧生疼。
「你胡說什麼?」恪寧終於驚醒過來,放開聲音怒道。手上用力想推開他。外間蘭貞玉景早聽見動靜,一開始不敢進來,這時候聽恪寧竟然高聲喊了出來。慌的壯著膽子要進來,剛一掀起八寶珠簾。只聽胤禛吼道:「滾出去,不知死的奴才!」兩人嚇的立時退了出去。
恪寧這邊見她倆退了出去,注意力稍一鬆弛,那邊胤禛一彎身,右手一抄,將她整個抱起來,向那榻上只一摔。恪寧只覺後腰重重受力,腰眼下一陣酸麻。再抬眼,胤禛哪裡有平時待她溫和的態度,此時真像暴怒的獅子一般。恪寧心下已然明白,定是前日之事,已經被他知曉了。無論當時真相如何,他現在已是認定了自己與胤禩有私。可不及她將這些想清楚,只覺得胸前衣領被狠狠扯開,「撕拉」一聲,半邊雪白頸子都露了出來。胤禛俯身下來,在她□出來的肩頭生生咬了一口,惡狠狠道:「你說不要便不要?爺今天就是要定了!別說身子,你這個人都是爺的!」
他話說的粗魯,動作更是蠻橫強勁,恪寧幾次奮力想要起身,都無濟於事。他何時如此待過自己,她恪寧又如何受過這等□。情急之下,她也瘋魔了,使了全身之力,猛的一個耳光抽到胤禛腮幫子上。脆亮亮「啪」的一聲!果然胤禛也愣了,停了動作。恪寧借這一瞬間的機會,腰身再一使力,從他身下脫了出來,又一翻滾,從榻上墜到地上。那下面本有一腳踏,正是咯在她小腹上。她只覺得腹內一陣揪扯撕拽的疼痛。可是她顧不得那麼許多,竟然就忍著巨痛顫悠悠半欠起身又往前挪了幾步。胤禛剛才被她一巴掌甩的夠嗆,呆愣了一下,再看恪寧,卻幾乎被駭到出不了聲兒!
那香色滾邊妝花緞的袍子下幾點殷紅暈染開來,如剛上枝頭俏麗的梅花,恪寧沒能再向前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描龍繡鳳,華麗無比的金絲毯上,她自己的鮮血順著小腿,一點點蜿蜒而下,污了那耀人眼目的一世繁華,一世悽愴。她的心隨著身子堪堪墜落,如昨日夕陽,一點點堙沒在黑暗中。她哆嗦著手,向空中抓去,卻只是一片蒼茫。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抓不到。她剛剛升起的一絲新希望,就這樣轟然崩塌。
前塵往事都可不念。她已試著重新開始,試著放低自己。但原來,上天並不給她這樣的機會,它把世界砸碎了,一片片支離開來給她看。
……
再華美的錦緞也裹不住痛苦呻吟的軀體,再火熱的擁抱也暖不過千尺冰寒的心。醒轉過來,恪寧依然還是聽到耳邊低低呼喚聲。雖然微弱,但卻極清晰的刺激著她的耳膜。似熟悉似陌生,似親近似遙遠。已不知是多少個日夜過去了。
她一早察覺自己似有身孕,卻未敢篤定。只是這幸福來的太讓她驚懼。她從不相信老天這樣的善待。她只想偷偷問了太醫,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時候,當做最大的驚喜告訴她心裡惦念的人。但事到如今,還能說些什麼?
所以,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吧。不要睜開眼,不要看,什麼都沒有發生,甚至都不曾來這人世走過一遭。只當做自己還是那襁褓中的嬰兒,諸事不知,萬物不曉。
「醒了……」他在那裡喃喃自語,卻也不敢確信眼前人是否真是從那場噩夢中醒來。床榻上,那人面色灰暗,雙目深陷,睜大的雙眼直勾勾盯著一處,動也不動。
「為什麼……」她沒醒之前,他想了一萬個說辭,要怎麼問,要怎麼安慰,要怎麼挽回。可是一旦她睜開那空洞的雙眸,他便一個字也問不出來。只是呆呆坐在她身邊,過了很久,久的,天邊一彎殘月已如鉤。
「天怎麼黑了這麼久?也不掌燈?」她兀自問,但其實也不期望有人回答。
胤禛一愣,轉頭看了看案上紅燭,未加思索道:「不是掌著燈嗎?」話音未落,他瞬間一驚,轉頭盯著恪寧的雙目!
恪寧只是眉頭略有一皺,面上神色緊了緊,隨即又平復了下去。口中呢喃道:「也好。」
胤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把抱起恪寧身子,直視著她失了神采的雙眼。可是他再也看不到,那曾經熠熠生輝,璀璨靈透的眸子。有的,只是黯淡無光,難以聚焦的慘澹。
「你的眼睛……眼睛!」他失了神!只是瘋狂的呼喊。但那雙眼睛,卻沒有給他半分回應。她曾說,要做他一雙明眸,永遠伴著他,為他看那大好的萬里山河!而那一切又是多久之前事了,仿佛一日之間歲月如水逝去。他胤禛,可是辜負了這一切?
恪寧臉上惟剩一抹淡笑:「看得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這世上的一切,難道我看的還不夠?睜眼閉眼,也沒有什麼不同。」
胤禛瞪著眼聽她說完這句話,眼中布滿殷紅血絲。原來她不過一句話,就如此輕易傷他至骨髓。原來他這一生,從一開始就敗給了這個女人。
「你不在乎,我在乎!」
他風一樣竄出門去。從那一夜開始,宮中所有的御醫還有名滿京城的數十位妙手,一一都被請到四貝勒府中。
但,瞎子還是瞎子。
錦衾
薄霧氤氳,月華初上。
恪寧憶起年少時,最愛上善苑中一池春水。自那年離去,沒想到還能回來常住。這也算是皇帝給她最貼心的照顧。即便是因為舉薦太子之事,已是難解煩憂的皇帝,還是答應讓她來此處調養。而那一邊,太子黨,八爺黨又是鬧得不可開交。皇帝甚至當著眾臣說自己兒子是母家出身卑賤,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之人。轉了年不久,胤礽便又被復立為太子了。這些事情,久而久之也會陸陸續續傳到她的耳朵里。可她不再去想,不再去琢磨。世事與她,已沒有牽連。
多數時候,她都是獨自坐在軒窗下,雖然再也看不到池中微露尖尖角的小荷,也能聞得到初夏清風徐來的淡淡芳馨。這樣,對於她來說,已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