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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近日天氣轉寒,兒臣想上駟院那兒,還有……或許需要多些照應才是。以防那些奴才……」胤禛本來想好要怎麼說,剛才被皇帝那幾句話攪得心裡有點亂。
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見他說得結結巴巴,還以為是他有所顧慮,倒更顯得心底憨直,看他平日還是伶牙俐齒的。能夠體念兄弟,敢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今天,皇帝對自己這個兒子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朕都明白。你去照料一下,還有胤祥那裡,你擔心,就去看看他。」
胤禛心頭一喜。謝了皇恩。忙退了出來。未出宮門竟然碰上張廷玉。他這幾年聖眷正隆,令他人側目。但這一時確實眉頭緊皺,好像有什麼煩事。
「衡臣往哪裡去?」
張廷玉一抬頭,見是胤禛,忙施禮。
「一臉苦色,我們大學士這樣側帽風流,今天這是怎麼了?」胤禛心情好,連話也說得俏皮起來。
「四爺說笑了。我剛才在朝房裡,那裡人多,有些憋氣!」張廷玉苦笑一下。說的含含混混。
「朝房裡憋氣,他們都聚在那兒?」
「萬歲今日推了朝會,諸人都沒離開。還在那裡講推舉新太子的事。」
「哦。」胤禛輕輕冷哼了一聲。「你怎麼想的?」
「臣想這件事,雖說要眾臣舉薦,到底還是要萬歲爺親自裁奪。臣子還是要儘自己本分才是。所以,臣還沒有想過。」
「我聽說,馬齊在裡面聯絡眾臣。你該不會是躲他躲出來的吧?」胤禛想了想,知道張廷玉一貫謹慎。不會露出口風的。
「現在看來,舉薦八爺的,的確很多。他還將「八皇子」三字書在手上。有人搖擺不定,也被這陣仗喝住了!」張廷玉到底也忍不住,發出一句牢騷來。
「算了,我們這樣的人,最後還是隨波逐流來得好。正如你說的,盡了臣子本分就是。」胤禛聽馬齊竟然公開這樣做,心裡一股火往上冒。但轉念一想,關自己什麼事?廢的不是自己,舉薦的也不是自己。根本沒人把自己當回事。他這麼一想,反而火氣平了。因為更深的憎惡,他在表面上先冷靜下來。
別了張廷玉,他先往上駟院來。太子暫時還在這兒。但他確信,要不了多久,太子就會離開這兒。
對於這個二哥。他並不是嫉妒他。但卻也談不上真心待他。只不過,他倒了,自己半點好處撈不到。反倒是因為以往的表現有可能被當做太子一黨。那樣就太不利了。如今,還是要拉他一把。無論是否成功,擋了一時風浪才是。
他奉了皇帝口諭才能進來探視。命下人們仔細打點胤礽衣食起居,萬不可懈怠。叮囑一番,才來到胤礽居住之處。炭火倒也生得很旺。胤礽披著件大毛裘背對著他坐在窗口下面。看來,胤禛的擔心也是多餘。到底沒人敢把他怎麼樣。
「二哥。」他極輕的說道。
胤礽不知是否在出神兒,一時並沒反應。胤禛又向前走了兩步再次喚道。他這才微微側過身來:「誰還來找我這個二哥?」
「是臣弟。」胤禛竭力使自己神色溫和些。不要像個探監的。
胤礽眉眼一皺,臉上浮出一個詭異的笑。「四弟就是脫俗,這個時候不避嫌,還來看我這個廢人?」
「天涼了。寒氣這麼重。知道一般人進不得這裡,所以……」
「嗯。」胤礽沒聽下去,忽然起身一捻胤禛的下巴。「你想什麼,別人不知道,我還是清楚的。」
胤禛被這個動作弄得很被動。像是大姑娘被戲弄了一樣。脖子一撇,躲開胤礽的手指。
「你怕了?」胤礽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你怕,我可不怕。我還有什麼可怕的!」他像是個醉漢一樣一把攀住胤禛的手臂,另一隻手,扮住他的脖子,把臉貼上來低低的說:「你早說你也想要這個位子,我早就把它讓給你。也不至於今天了。不過,你要是我,說不定也會被關在這兒!」
「二哥,你不要亂說話。此一時彼一時了。」胤禛想掙脫他。
「你不信?」胤礽放開他,忽而又說:「只可惜,明年或許就沒有人送你那些山茶了。可惜,真可惜……」
胤禛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對話。幾乎覺得胤礽真是中了邪了。便將帶給他的東西放在一旁。轉身想離開。胤礽一把拽住他。對他此時虛弱的身體幾乎是用盡了全力。
「你不信也沒什麼。你就是要我這條命,我也願意給你。不過,如今我也是賤命一條了!你也看不上了!你今日來看我的這份情誼,我不會不還。」他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又道:「你去西郊我那所園子裡。把那個姓白的除了吧。越快越好。否則我不在,讓他尋機會逃出去,小心他對皇阿瑪和恪寧不利!」
「姓白的?」胤禛不解。
「白千一!」胤礽惡狠狠的說。
這三個字一出口,胤禛只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誰能想到,這個朝廷緝拿了十幾年的重犯,竟然就藏匿在當朝太子爺的別院中!想起那一年恪寧被抓,惟雅流產。而身為兄長的胤礽竟然會窩藏這個人,一點也不念骨肉親情。就好似一團熊熊大火竄到胸口來。
「你怎麼會?」他怒道。已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我喜歡。我喜歡男人,比娘們都好看的男人。怎麼,這麼多年你都不知道?」胤礽一臉你奈何我不得的表情。他現如今已是破罐子破摔了。
胤禛不想和他糾纏,劈手便甩開他的揪扯,轉身出來。
……
這一日雪停了。恪寧在家裡憋屈了好久。胤禛也不常在,當此萬分緊張時期,也沒有什麼閒客上門來。她到底也忍不住,令阿奇套了車出外逛逛。恪寧是有老規矩的,出門時儘可能不過分招搖。她倒也沒什么正經想去的地方。聽說南堂的傳教士們又譜了新鮮的曲子。以前她聽過他們教宮裡的太監們唱詩,心下里甚是喜歡。所以隨心就逛到那裡去了。
徐教士不在。也沒人識得恪寧。她穿的也樸素,不過幾件家常舊衣。就像信教的富貴之家少夫人。因為之前曾和徐日升學過西洋琴的彈奏,關於西洋人的上帝和天堂只說,也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坐在角落裡聽神甫為教徒們布道也聽得津津有味。阿奇不懂這些,洋人的口音她也不適應,所以在一邊困的頭暈眼花。不一時有人從後面輕輕走過來,似乎是坐在她們旁邊了。阿奇還是很警覺,立時睜了眼睛,生怕有人於恪寧不利。但卻沒想到,見恪寧身邊坐著一個披錦衣華服的男子。阿奇偏偏頭一看,卻是八皇子胤禩。她不由得「咦」了一聲。
恪寧本沒在意,被她這麼一「咦」弄得回過頭來,見胤禩就坐在自己身邊。倒也驚奇!
「怎麼,你也在這?今兒不是朝會嗎?」
「今兒朝會推了。再說我告病了幾天,沒去。」胤禩笑道。那笑容伴著教堂天頂上傾瀉下來的光線在嘴角漾開。讓人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