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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這麼早,你就起來了?是我攪了你了。」恪寧淡淡一笑,接過衣服。

    「主子說的什麼話。奴婢自小學著伺候人,主子每次翻身,奴婢都能知曉的。見您這麼早就起身,怕您著涼。」蘭貞將聲音放輕緩。很自然的幫恪寧披上鶴氅,又拿了暖手爐來。

    「你跟著我額娘很久?」恪寧忽然問她。

    蘭貞遲疑了一下,才輕聲道:「奴婢是個孤兒,也是被夫人撿了回去。後來將奴婢寄養在一個下人家裡。還請了先生教奴婢識些字。奴婢這麼多年承夫人恩情。夫人要奴婢做的一切事,奴婢都會盡全力去做的。如今,奴婢是主子的人,主子的吩咐,奴婢也定會全力以赴的。」

    「我其實,真的沒什麼事情要你去做。你不過和玉景一樣,做些分內差事就罷了。」恪寧啜了一口熱茶。

    「主子什麼都不做,或許,正可謂以靜制動。其實,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主子,只不過,有些人終是看不透,也跳不出而已。」蘭貞將那燭芯挑了挑,光線稍明。

    「你倒是很玲瓏剔透的。我額娘從來都會用人。一個你,一個阿奇。」

    「也是的。阿奇姐姐怎麼也不見人影?」

    「她這個時辰,一定又去習練武藝去了。這個丫頭,都成了痴了。」

    她倆人閒談了一會兒,天光就已大亮。玉景醒了,趕忙著幫恪寧拾掇梳洗。有這一年夏天留下的茉莉霜,恪寧忽然想起來,讓玉景取了來,往臉上勻了,又用水汽蒸了蒸面部,稍等一刻,洗去,臉上便呈現淨白勻滑的光澤。玉景蘭貞瞅著她笑了笑。

    「怎麼今兒主子又想起這個來了。主子真是的,天寒地凍的也出不了門,想出方子弄得這麼美,不知道給誰看!」玉景熟悉恪寧的性子,也知道這幾日,她和胤禛好的蜜裡調油似的。忍不住打趣她。

    正這時,阿奇進來了,滿頭滿身都是雪,緊張兮兮的。

    「你這又是往哪裡胡鬧去了。回來的這麼晚?」恪寧笑道。甚少見她如此狼狽。

    「主子你可不知道,才剛奴婢在後面練武的時候,不知怎麼只覺得好像有什麼人瞅著我似的。過了一時又不見了。我怕會不會有什麼賊人,就趕著回前面。也不知是不是這大雪地的光盈盈的。覺得仿佛有個人在那房檐上,可我在一看,就沒了。我想就是那功夫再深厚的,也不能這麼快。可是我怎麼找就是沒見有什麼。這不是怪了,外面冷嗖嗖的,我這麼一想,心裡就犯毛了,可不是撞克著什麼?」阿奇疑神疑鬼的說。

    「別渾說!大清早起,你準是累了眼花。真有人的話,外面的侍衛早就知曉了。還能讓他跑。再說,你不是很有本事,還能放跑了毛賊?」玉景笑道。其實心裡也有點疑惑。

    「都別說了。府里這麼大,人又那麼多,哪會有事。阿奇你怎麼也膽怯起來。」恪寧正說著,卻聽外面「咔噠」一聲,倒像什麼東西砸到窗框子上了。糊了眾人一跳。恪寧自己心裡也吃了一嚇。到底又好奇,便拉著阿奇要出來看看。阿奇心裡發虛,一推門便大喝一聲,引得守在外面的侍衛嘩啦一下都出來了。卻什麼也不見。眾人正納罕,恪寧低頭見窗子底下貼著牆根,被積雪半埋著紅燦燦的一樣東西,伸手拂去上面的浮雪,竟是一支新鮮的野玫瑰。好生意外!枝條上的細刺都被小心的剪去了。這支花嬌嫩的仿佛還帶著初晨的露珠。可這冰天雪地,竟有這樣的奇事!

    「咦!這可是神了!阿奇姐姐,你就被這個唬的一驚一乍的?」玉景捂著小嘴傻樂。

    恪寧瞧了瞧手裡的這件東西,實在蹊蹺。只得吩咐侍衛們再將四處巡查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也就作罷了。

    她將它插在一支青花仕女瓶里。註上水,撒少許鹽讓它開的持久一些。她一直坐等,煩了就在後園小徑上隨意走走。直等到夜近午時,胤禛才回來。恪寧看他神色不好。剛想把晨間的這件奇事告訴他,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這是瞧著這位子終於空出來。居然,連三哥也……」他一臉厭惡,將朝服隨意一丟。

    「三哥又怎麼?」恪寧不由得也小心翼翼了。這幾日他的性子忽好忽壞,陰晴不定。一時像沒了她便不能活,一時又終日不見人影。

    「他向皇阿瑪說什麼,二哥是被巫術魘的。還說是大哥請了一個什麼喇嘛做下了這事!皇阿瑪此時正是心煩意亂,哪裡禁他把這些私底下骯髒勾當說出來。立時就拿了大哥。我看他們是都不嫌亂!人人來攪這渾水!」

    「這下好了,三哥連靶子都沒瞄準!這一箭可是射偏了!」恪寧聽了冷笑一聲。

    「你又有了話說!」胤禛突然眉頭一舒。盯了恪寧一眼。

    恪寧遲疑了一下,終還是說道:「再怎麼樣,皇阿瑪最疼的還是太子!」

    胤禛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忽然抬頭看看恪寧說:「看來他們都打錯主意了。」

    念奴嬌

    皇帝在暖閣里小憩。不時看看外面連綿下了數日的雪。不免有點黯然。諸事不順,今年的冬天又格外寒冷。他有幾日沒有上朝了。只是著人將緊要的摺子遞到乾清宮來。其實,當下這個緊要時刻,沒有什麼事情比推舉新太子更緊要。可,皇帝自己也明白,無論眾意屬誰,都不是自己心裡的那個選擇。雖說如此,他自己到底要什麼,要怎麼做,他自己都還是沒有想清楚。如今太子廢了,關在上駟院。囚禁了大阿哥,又秘密禁足了胤祥。作為皇帝,他明白這些都是必然的。可是作為父親,自己骨肉身上受的苦痛,會成千倍萬倍增長。而更殘忍的是,他痛的不被人知曉。

    「萬歲爺。」魏珠在旁輕聲道:「四阿哥請見。」

    自從上次胤祥的事,皇帝幾乎有點抗拒見胤禛了。好在後來這些事情,沒有惹出什麼大風波。朝里朝外雖有議論,也都沒什麼大礙。他平日看胤禛神色,都不見異常。倒對他的涵養功 夫多了些讚賞。這個孩子不比年輕時了,穩重老成多了。大概那一日是真急了,才在自己面前露出本性來。這樣也好,到底沒有抹煞真性情。只是今日冒著雪請見,不知道又生了什麼事情出來。

    胤禛進來恭恭敬敬請安行禮。見父親面色有些頹唐。不免問道:「皇阿瑪近日諸事勞神,萬不可過於操勞。不如讓太醫院用些補養的湯藥,皇阿瑪也要多多靜養才是。外面的事情,朝中諸臣定然會盡心的。」

    這幾句話若在平日也沒什麼大不了。可卻正對今日皇帝的心境。聽了自然舒心不少。

    皇帝微微嘆了口氣。「你也憔悴了。不知道是怎麼了,你小時候身上從來也長不來幾兩肉,到如今這樣年紀了,還是如此。你都這麼大了,朕也果真是老了!」

    父親突然這樣說,胤禛臉上微微有點泛紅。畢竟這語氣像是把他當孩子一樣的。他一時訥言,只輕喚了一聲:「皇阿瑪!」

    父子天性不過那麼一瞬間,皇帝馬上轉了神情又問有什麼事要承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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