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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有她的丫頭們端上來酸梅湯。先送到恪寧面前。重秀笑道:「福晉嘗嘗看,也解解暑氣。」一個容長臉的丫頭過來奉上。玉景幫著接過來。順便就遞個顏色給恪寧。恪寧順勢看看這個丫頭,相貌倒還一般,但果然有一付精明像,舉止行動乾淨爽利。恪寧便將那纏枝蓮的小碗拿過來,抿了一兩口。露出一個溫馨的笑容對重秀說:「酸甜相宜,剛剛好的。難為你這麼有心。」
「福晉都說好了。這是我這個丫頭想的。也是她自己去做的。就是怕這幾日天氣悶熱,中了暑就不好了。」她笑著又道:「蘭貞,福晉說你做的好呢!」
那丫頭很機靈的衝著恪寧道:「奴婢謝福晉。」
「叫蘭貞啊。名字也很好啊。」恪寧隨口講。
「那不如,秀姐姐就大方一點。把蘭貞給福晉得了。福晉這裡,除了阿奇玉景她們幾個,其她的都還小。怕事情做得不合心意。」一個妾侍在旁跟風道。重秀看她一眼。又回頭笑道:「福晉,若是不嫌棄,就留這個丫頭在身邊。您身子弱,她很通些調養之術。多少幫些忙。」
這分明是要把人塞到自己身邊,還找了別人幫腔。李重秀這幾年諸事順心,漸漸的就有些把持不住。做什麼事情都捨不得不露出點痕跡來。倒少了她年輕時的謹慎小心了。
「難為你這樣有心的。她是你身邊得意的人兒。我怎麼好奪人所愛。」恪寧寒暄。
「能伺候福晉,那是她的福氣呢。蘭貞!」她扭頭看向那丫頭。「還不快謝恩!」
蘭貞抿嘴微微一笑,走過來輕輕跪倒在地:「謝福晉的恩典。」
「快起來吧。真是的,被你們主子調理的的水蔥似的。」恪寧拉著她的手,手心很溫暖。再抬頭看她,也是平淡的看不出來一絲波瀾。和恪寧對望了一眼,便低下頭去了。恪寧自己在心底都忍不住要佩服她了。
「我倒沒覺出那丫頭有什麼過人之處。」惟雅來看她的時候,恪寧和她說起這件事。但是小心的掩飾了蘭貞是慶壽安插在府中的人。
「以後她給你做的東西,你可要提防著些。不能胡亂就吃啊!」惟雅說完忽然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你老都老了,還改不了這輕佻樣兒。不許胡說,讓人家聽到了可是了不得!」恪寧雖然這麼說,也忍不住笑了。
晚上胤禛來。恪寧早有話想和他說。可他總是早出晚歸。連個人影子也抓不到。
「今兒好不容易得了閒兒。我前幾日回來晚了,也不好攪你。」他倆人一起用了晚飯。因為少有這樣的時候。說話也是相敬如賓,不溫不火。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有樣東西想交給你。」等丫頭進來收拾好又退出去之後。恪寧才進了內室,拿出一個紅漆木盒子來。擺在胤禛面前。
「這些,你拿去吧。」
「是什麼?」他問。
恪寧一推道:「你別笑我藏了體己錢。這些都是我阿瑪留給我的。如今我這樣子,留著這些一點用都沒有。和廢紙沒什麼分別。不如你拿了去。」
胤禛眉頭一皺,拿過來打開一瞧。果然一摞子銀票。他「啪」的扣上盒子。站起身道:「怎麼如今我到了讓你來接濟的地步了?拿回去!」
恪寧知道他會生氣。無所謂道:「你這麼說,好像我是個外人似的。你不要,我拿著也沒有用。還不如燒了的好!」她說著,站起身就近拿過一個燭台來,把那哆哆嗦嗦的火苗子往那盒子裡塞。
「哎!」胤禛一把攔住:「誰說你是外人來著。整日呆在屋裡,怎麼還能養出這麼大火氣來?」
「那你倒是收還是不收?」恪寧一甩手。
「你告訴我,這些錢哪裡來的,是明路我就收。什麼你阿瑪,他哪存的了這麼些?」
「那還是不要嘍。」恪寧二話不說,又夠那支燭台。胤禛伸手把她整個人都拽了過來。恪寧這些日子人瘦了一圈。哪裡禁得住他拉扯。手腕的骨節都被他捏的生疼的。
胤禛覺得了,忙又鬆開。看她瘦弱的臉上只剩了一雙眼睛。又圓又大的瞪著。眸子清亮亮好像能看到一汪水一樣。嘴角倔強的抿著。他忽然就擁住她,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身子裡面去。
「你就是愛鬧彆扭!我怎麼難過生氣你都不當回事。你高興想怎樣都成!」他一邊撫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伸到她袖管里去。
「你那隻常戴的玉環呢?」
恪寧掙脫開,冷冷道:「不喜歡了,就沒戴著了。」
「你是不是?」胤禛拉住她:「那些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恪寧抬眼直直的盯著他。「沒有。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不喜歡了,又那麼舊了,自然丟掉了。」
「舊?」胤禛「嗤」的一笑。「那不是漢室遺物嗎?價值連城的東西,你說丟就丟了?」
「你也知道是舊物!舊不如新。留著它還做什麼?」
「怎麼,你這像是話裡有話呢?還泛著一股子酸味?」他笑了。在屋子裡四處尋她的首飾盒子。可這屋子內,除了平日那幾部舊書,字畫。竟是一件玩物也無。更別說什麼珍珠瑪瑙首飾胭脂了。他回身看她。家常舊衣裹著嬌小的身體,燭光映出那盈盈弱弱的影子。
「你用不著為了我……莫不是都拿去典當了?」
她還是一味背對著他,不肯說話。
「你這是吃哪門子的醋呢?我還當你什麼都不在乎!」他扳過她肩膀。
他還只當她是什麼都不知道呢!還想著只要施捨她幾分溫情,她就能對他感恩戴德!把他當成她那可憐的小世界裡的神明一樣?他還是騙她,但起碼願意給她點面子,肯動動腦筋來欺騙她啊!
「你原來也有這些小心思。怎麼以前都不是這樣的?」他見她木著個臉,嘟著嘴的樣子,活脫脫還是那個粉妝玉琢的女孩子。最近她看起來神色都比過去好,其實也沒怎麼見老。她的脾氣也是一輩子都不變了。
他貼上她的身來。平日略顯冰冷的手,漸漸有了熾烈的溫度。一隻手臂環繞住她的軀體。肉體的接觸已經有了陌生感。仿佛是和不認識的人做出親密的舉動。他內心裡害怕她冷漠的拒絕。他遲疑的時候,她卻伸開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身子軟軟搭在他胸前。他幾乎都詫異了。
「我想你了。」
她聲音低到自己都覺得是幻覺。她不該這樣說的。因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真心話。她害怕時至今日,她還是不能以誠相待。但那話語都脫口而出,已成事實。
他連個回應都沒有。也許根本就沒有聽到。
他的手環緊她的腰身。過了許久,才「唔」了一聲。那語氣讓恪寧都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可他終於側身將她抱起,就像是走向新婚的床榻。
他的唇覆上來的時候,還有殘留的滾燙的□。每一寸肌膚所承受的觸摸都如溪水融匯到她心底那乾涸的河床上。他乾燥的手指貼著她的臉頰,插入到鬢髮里,逐漸向後解開她的髮髻,髮絲零亂的遮住了她的眼睛。簾外是多年前的雨聲和影影綽綽的紅燭。他精瘦的肌體並沒有衰老的跡象,不過是褪去了先時的稚嫩外殼。他還是善於主宰她,但也能察覺她情愫的變化。她的身體比她的語言更加誠實,他覺得那好像是獲取到了意外的果實,驚喜而甜蜜。她在他耳邊呢喃,是嬰孩在說夢話的語氣。他在近乎恐懼的愉悅中幻想他們乘坐著遠洋的船隻,一點點離開熟識的生活了太久的世界。僅僅是他們兩個,沒有欺騙,背叛。他更可以拋開纏繞自己的苦藤,將那殘忍的荊棘都撕扯下去。他只是他自己,他只是愛著這個女人。他們共同到達一個不可探知的新的地方去。或許那個目的地,就在不遠的前方,那處散發著柔和光芒的角落。他們只想就此糾纏,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