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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胤禛等他磕的差不多了。才又說:「行了,你懂的什麼?以後不准再胡說八道!」

    「奴才真是什麼都不懂。這些個話也不是奴才說的,奴才……」同恩一著急,話說過了。

    「不是你說的?那是誰說的?」

    同恩知道自己也瞞不過胤禛。只好吞吞吐吐說:「是和戴先生一處喝酒,戴先生也是酒後……」

    「酒後吐真言!是吧?」胤禛的聲音冷幽幽從上面落下來。同恩心裡實在後悔自己嘴賤。

    「今個兒晚上我回來,你叫戴鐸到書房候著我。」胤禛只拋下這句話,起身出去了。同恩在地上趴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哆哆嗦嗦站起來,鬆了一口氣,逕自去找戴鐸。

    戴鐸乃是胤禛的一個門人。年輕時屢試不第,滿腔抱負無處施展。後來輾轉投在胤禛門下。

    這天他還如往常同幾個篾片相公一處閒混。但見同恩慌慌張張一路小跑過來。臉色也非平時可比。老遠就沖他招手。

    戴鐸不知就裡。還如往日一樣與他玩笑:「怎麼?您今兒怎麼這麼忙?莫不是養了外室的事情,讓嫂夫人知道了?」

    同恩跑過來。喘吁吁的。聽他說這個忙攔他道:「你還有心打趣我?你害慘了我了。你等著吧,今兒晚上四爺等你回話呢!」

    「四爺!」戴鐸一愣,心裡禁不住抖了一下。他自進府,總共不曾進這個主子幾次。話也說不上。怎麼今日要見呢?

    「都不是你說的那些混帳話,傳到四爺耳朵里去了!爺要你去書房候著,問你話呢!」同恩不敢說是自己說漏了。只好編個話騙他。

    「我先和你透個話,你自個想想,該怎麼回話。」

    戴鐸聽了。心裡稍有一點慌。其他幾個人早都已是變顏變色的了。戴鐸想了想。又笑了笑轉身在一旁石凳上坐了。低頭不語。

    眼瞅著午後,日頭西斜。他隨意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便到書房外候著了。足等了半個多時辰。胤禛並沒有回來。倒是有幾個內院的丫頭來來回回。他也不敢看。

    過一時,只聽耳邊脆生生女子的聲音道:「喲,這不是戴先生嗎?您是在等四爺?」

    戴鐸抬頭看一看,見一個年輕的姑娘。樣貌普通,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落落大方站在他面前,毫無羞澀的看著他。目光頗為犀利。

    「四爺過一會子就回來了。你可別著急啊!」那姑娘笑意盈盈的說。

    「蘭姐姐。快回去吧。你們主子等著你回話呢!」旁邊出來一個丫頭說道。這個姑娘抿嘴一樂。轉身輕盈的走了。

    天色漸黑。才聽到眾人腳步急亂。胤禛從外面回來。同恩在後面緊跟著。一進院子,就看見戴鐸在廊下立著。胤禛好像沒看見一樣。逕自進屋。同恩一個勁兒給戴鐸使眼色。戴鐸也假裝看不懂。仍是木頭一樣立在那兒。

    胤禛進去坐了好一會兒。才吩咐同恩道:「讓他進來!」同恩趕忙出來,招手叫他過來。

    戴鐸還是第一次進胤禛的書房。書案上燃著白檀香。他並不敢四處亂看,只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室內擺設都顯清淨樸素,井井有條。見胤禛端坐一旁,他幾步上前請安。

    「你原來還知道禮儀規矩。我當你真是目無塵下,超凡脫俗的名士呢!」

    「奴才,一個天涯落魄之人。又能有什麼資格目無下塵。不過是天天靠著四爺您這棵大樹混日子罷了。」戴鐸低著頭,並不看胤禛。但語氣中有種讓人生厭的自嘲。胤禛聽出來了,但是他並不想生氣。

    「看來呆在我這兒是委屈你了?」

    「奴才不敢。」

    「那這麼說,你是不敢說我委屈了你。而不是我沒有委屈你?」

    戴鐸一怔,第一次大著膽子抬頭看胤禛。他看到一張中年男子疲倦的面容。其實仔細觀察,他面部的線條還算柔和。不知為什麼人人都怕的他要死。他年輕時應該也算英俊。整個人清瘦頎長。嘴角有了淡淡的法令紋。戴鐸開始努力回想是否見過他年輕的模樣。但記憶都是騙人的。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你敢說那些話,應該也不怕被我知道。或許,其實你是想讓我知道?」胤禛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直逼到他面前。他看似有點害怕。但是一動未動。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

    「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很笨。那換做是你,能怎麼樣?」胤禛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但語氣卻是緩和的。戴鐸有點品出他的意思了。試探著道:「四爺的所思所想,豈是奴才這樣草莽之輩能領悟的。奴才不敢妄言。」

    「戴先生,此時裝作懂規矩的樣子,有個屁用!」

    戴鐸哪料到胤禛會說這樣粗話。吃驚的抬頭。胤禛正端著一杯茶,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他。他像是在大街上變戲法卻被拆穿了一樣。變得卑微又侷促。

    「四爺。小人在您背後說的那些話的確是大逆不道。但我自問此心可昭日月。」

    「我怎麼能信你!就憑你一句話?而且,你投到我門下,若是想平步青雲,那你也是走錯了門。四爺我只是一心為朝廷辦事,不作他想,更沒有辦法保你的仕途!」胤禛放下茶杯。看著這個衣著落拓的男子。

    「小人雖出身微賤。也絕非只貪圖明利之人。您天天為朝廷之事所累,卻從來沒有想過抽身而退。不像那幾位閒散的阿哥,過神仙般的日子。為國為民之心,真是令人萬分欽佩。只是恐怕現在真正讓您費心累神的,還遠不止是這些。」

    胤禛聽著,眼光移向窗外。這個人看得准,但是演得不好。藏不住心機的人,秘密泄露的也快。但他多少還算有些用處。他並想讓他繼續說下去。因為說那些話的時機還遠遠未到。他一擺手,戴鐸立刻頓住。他到底還是很機靈的一個人。

    「你要替我未雨綢繆。也不急在一時。日後的事情還長久。你大可不必留在這裡如此委屈。城東有套閒置的院子,你也可先去那裡。什麼事情都可從長計議。省得你呆在這兒,想什麼做什麼都不太方便。」胤禛起身,又說了一句:「同恩太過老實,今天的事情不需要他知道,你們倆也不要走的太近。」

    「謝四爺。」戴鐸深深施禮,神色尚算平靜。這點涵養功夫,他也還有的。但是卻不知道自己一番表白,胤禛聽進去了多少。

    端午

    端午節前後這幾天都很可惜。陰雨纏綿。連吃粽子的心情都沒有。平日裡恪寧就最煩大大小小的女人來請安。有節日的時候更是躲都不能躲。李重秀在一旁說一句,剩下的女人就跟著應和一句。年氏和韶華在一旁坐著,都不說話。雖說下雨,但屋子裡還是很熱,且又悶的慌。恪寧心裡怎麼樣都忍不住要煩躁。

    「這天氣也真是的。昨天還是艷陽高照呢。」一個妾侍找話來講。

    「天氣就和人一樣,也是說變就變的。」李重秀接過來,語氣平常,但是她已經許多年說話都是那副盛氣凌人的架勢了。不平常的話,恪寧聽著,也都平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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