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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你是誰。你先告訴我,你是誰?」張廷玉明白他的話中之意,卻難以相信這個尚且年少,毫無背景不知底細的男孩子有什麼能救另一個孩子性命的法寶。可是,看著他清澈剔透的眼睛,他突然明白,他絕不是什麼花匠身邊的的小學徒。那是一雙不凡的,充滿了銳利與傲氣的眼睛。錦心回望著張廷玉,顯示出十足的信心。

    「您要是肯聽小人一言,或許弘暉阿哥還有救。」

    張廷玉向四周瞧瞧,略一偏身,低聲道:「跟我來。」

    因在胤禛府中,張廷玉並不熟悉,又怕被人疑心。所以並不藏躲,只是找了一僻靜之處。錦心見四處暫時無人,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錦盒。遞給張廷玉。

    「這是大漠所生的一種草藥。據我所見,弘暉阿哥此病不能查出因由。是因為這是一種從胎裡帶出來的寒毒。想必之前,福晉曾有過中毒的症狀。這樣的毒,一般的御醫郎中根本就無法治癒。張大人您……對福晉的那件事情應該很清楚吧?」

    張廷玉一愣,他當然還記得當年恪寧在宮中突發痘症的事情。他也知道那是被投毒。可是這樣的宮闈秘事,這個孩子會從哪裡知道的。可此時也不能問這麼許多。他打開錦盒,借著月光一看,好像是一株靈芝。

    「這不過是……」他話到嘴邊忽然頓住。一陣陰暗的念頭閃過。猛地抓住錦心的衣領,將他推到牆邊。錦心沒有反抗,但是臉憋得通紅。

    「這種東西有劇毒,你拿來誆我?」張廷玉壓低聲音,但手上的力道一點不松。

    「張廷玉相門之子,才傾天下,不知道以毒攻毒的說法嗎?」錦心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但還是一點都不反抗。

    「你讓我怎麼能相信你?恪寧就是中了這種東西的毒。你現在又說這個能治病?」

    「那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在瞬間將你置於死地。但我不這麼做,就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就是因為不會有人相信我!我以為你可以的!」錦心艱難的回答,張廷玉漸漸有些鬆手,他又說:「以你對她的心,你不該拼死給她最後一線希望嗎?還是說,你根本不敢冒這個風險,就置她於不顧了?」

    這句話起了效果。張廷玉徹底鬆了手。陷入了一陣靜默。

    「你也可以不相信,把我交給胤禛,讓他殺了我。這一切都隨你,就當我信錯了你,信錯了自己。」

    張廷玉沒有說話,拿著錦盒,慢悠悠轉過身。向前院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錦心看著他長出了一口氣,心裡卻狂躁的不能抑制。

    送走皇帝之後,胤禛思慮著怎樣勸恪寧去休息。卻沒想到張廷玉跟著皇帝走了卻又返了回來。見他竟然深夜找他,一定是有極重要的事情。

    葬心

    胤禛與張廷玉常在朝中見面。私底下卻還沒有深交過。更何況恪寧與他有所謂兄妹之誼。胤禛心裡卻對他有些隔閡。今日在這樣的狀況下,竟然還是忍不住多看他幾眼。一個男人的樣貌太過吸引人,總會引起旁人的輕視。張廷玉卻非如此,他有讓人信任他的力量,並且因為神態自然,即便朝天子也不卑不亢,如山間竹,清淨有節,令人欽佩。

    張廷玉見了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他知道事態嚴重。話一旦出口,或許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可若是此時不說,他又為什麼鼓足了勇氣來呢?

    「二公子深夜又返回來,似乎有話說?」胤禛見他神情有些慌亂,這可是很少見。他又遲疑不肯開口,只好胤禛先起了這個話頭。張廷玉抬頭望向胤禛,忽然向後一撤身,單膝跪倒,壓低了聲音道:「臣能否見福晉一面?」

    這是個意外的請求。但胤禛並不是一點沒有想到。只是他沒認為張廷玉會說出來。如今他是外臣,又是此時此刻,說這樣的話太過無禮了。

    「臣有些極重要的話……」

    胤禛向前了兩步,逼近張廷玉。

    「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

    「知道的話,你就不應該說出來。雖然,你並不能瞞得住我!」胤禛似乎冷笑了一聲,雖然微不可聞,卻讓張廷玉有種秘密被揭穿的驚懼和尷尬。

    「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只是,信得過她……信得過你。」

    張廷玉猛抬頭,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胤禛的眼中閃過一絲疲倦,好像剛才的戒備心一瞬間消失了。可是馬上,他便轉過身去。嘴裡輕吐了一句:「跟我進來。」

    這間書房內尚有小門通向西廂。沒有奴僕,沒有人聲。只有兩側幽暗的燭火搖曳。張廷玉跟在他的身後,仿佛是穿越過生死的甬道。前面漸漸有更加明亮的光線傳過來。抬頭,已是恪寧所居的小院落的月洞門前。胤禛先走過去,命下人僕婦退下去。才引張廷玉進去。

    剛一進屋,只覺撲鼻藥香,暖閣中蓮青絲帳低垂。只聽到沉沉細語。他能辨出那是恪寧的聲音,卻聽不出是在說什麼。此時胤禛拉住他,微微道:「你勸勸她。」自己便停下來,不再向前。張廷玉明白,此時,對於做父母的人來說,似乎更難以面對對方。那遲早會來的死亡,成了情感的鴻溝,無法逾越。

    他掀起那一片青色,那顏色讓他覺得幾分詫異。原來,她們竟然如此相像。他心裡默默閃過另一個人的影子。卻又馬上打消了那個念頭。

    恪寧俯身在孩子身邊,緊緊貼著孩子的臉。嘴裡念念有詞。一邊還輕輕拍著孩子的肩膀。若是不知氏實情的人,只以為這是一位母親在哄自己的寶貝睡覺。可是,人誰都知道,那個孩子,已經奄奄一息。此情此景,讓張廷玉七尺男兒也禁不住心中揪緊。

    「寧兒。」

    「噓。」恪寧擺擺手,也不回頭看是誰。只是用沙啞無力的聲音說:「暉兒要睡覺了。你們別進來。」

    「寧兒。」張廷玉向前了兩步,「你願不願意試一試,還有最後的辦法。」

    恪寧好像在夢中。她已經太久沒有休息。這些話真的好像只有在夢裡聽到。那麼多的名醫都對她搖過頭之後,居然有人說還可以救她的孩子。她怎麼能還去相信。她只把這一切當作是一場噩夢吧,醒不過來,那就一直沉淪下去。

    「寧兒。」張廷玉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將手搭在她肩頭。「起來,難道你準備就這樣看著他死嗎?」

    她微睜開雙眼,長時間的哭泣,她已經受不了簾帳外溫柔的燭火了。更受不了,有人將她拉回現實。

    「你一定要試試,或許還可以……」

    「不要!」她無力的揮手,想要推開張廷玉。「不會的,他們都是騙我的,這都是上天的安排,把罪過降在我兒子的身上。」

    「你胡說什麼!快起來,站起來。誰讓你倒下去的!!」張廷玉上前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拖下來。扳著她的頭讓她和自己對視著。恪寧幾乎不能站直了。不得不緊緊抓著他的雙臂。

    「反正沒有辦法了,你鼓起勇氣,試一試吧!我求你,不要這樣!」看著她死一樣的面容,他幾乎覺得自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他的手指深深嵌進她的肩胛里。她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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