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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倒轉的一處假山石後找了僻靜處,二人坐了說會話。恪寧微微嘆口氣道:「這新科放了榜,便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惟雅見她今日竟興致不高,笑問:「你這話怎麼說,今天是玉哥哥的大喜之日。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悶悶不樂。」

    恪寧笑笑道:「我只是看這裡喜慶非常,正所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你不知道,前幾天,竟然就有個落第的書生倒在我們家門口了。好懸沒送了一條性命。大病了一場,我著人好生照看他了。所以我也是有感而發。」

    「人生無常,所謂命里有時終須有。這種事情都是說不準的,就算是入了仕途,未必不會官場潦倒。到不如做個布衣自在。你說他今日如此狼狽,說不定日後還有別的路可走。一切總歸是天命。」二人正說著。忽然惟雅拽住恪寧袖子悄聲道:「你聽,這是個什麼曲兒,倒像你平時彈得那個!」

    恪寧笑道:「那邊戲班子吹吹打打,哪還有人有閒心彈琴。」

    「不是,你仔細聽著。」惟雅拽她道。

    恪寧凝住神,果然有幾縷琴聲順風飄過來。正待她仔細品味。卻有幾個小丫頭從山石後走過來。

    其中一個還故意壓著聲音道:「當自己是什麼阿物呢?不過是酒肆里彈琴唱曲的。」另一個扯她說:「你懂得什麼,咱們少爺為了她還和看老爺鬧了一場,聽說還是沒過門的少奶奶出面子留下了她。人家多大本事,連新少奶奶也讓她轄制住了!」

    他們正說著,忽然見山是邊上迴廊裡面有客人。嚇得縮頭縮腦繞道跑了。惟雅見竟無意中聽到了人家的家事,臉上有點沒意思。又怕自己身邊的人跟著胡亂猜測。便訕訕道:「他們家的丫頭,也這樣不老實。」說著起身拉恪寧回席上去了。

    鳳尾

    京城雖添了秋涼,卻因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因臨近的重陽節忙碌起來。到還不顯得蕭索冷淡。

    眾人忙著在父母前進孝道。恪寧回娘家探望時,費揚古卻也曾趁無人時叮嚀她記得為生母上柱香。恪寧應著,回來將新近繡的一幅牡丹爭艷著人製成了繡屏。擺在自己日常用的小書房中。這是一件禮物,但她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是送給母親的禮物。她的親生的,卻不能有身份的母親。

    靚兒時常伴著她,因為胤祥的緣故。弘暉漸漸長大,總是纏著年輕有趣的小叔叔,之前重秀也曾有過兒子,卻又不幸夭折。這個家裡只有這麼一個男孩子。一家人圍著他團團轉。胤祥整日帶著他到郊外騎馬,翻著花樣玩耍。仍然像孩子一樣。他越發生的有當年他母親的模樣了。年輕一代的皇子,均不及他。又是天生的聰敏機靈。功課騎射總在兄弟中拔得頭籌。幾乎樣樣不差。今年皇帝對他的偏愛,已經是藏都藏不住的秘密了。他待孩子最好,細緻周到。恪寧從來沒有不放心。

    「你想什麼呢?」靚兒一拍恪寧。見她望著繡屏出神。恪寧回頭一抿嘴,泰然自若的神情,從骨子裡透出的貴氣與優雅,讓靚兒也有點恍惚。她的臉上再不見年少時嬌憨的天真。

    「想暉兒呢。這些日子,他連說話的語氣都和他十三叔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了。」

    「可不是,還跟著他學些沒有用的。男人家也愛修飾。前兒我見暉兒戴著個好精緻的荷包。我問他,他還說專去求韶華給他做的。真是想得出來。韶華哪有精神給他做這個。你也不管管!」

    「不妨事,韶華總在屋裡,我怕她悶,孩子去了也能解解悶不是。」恪寧辯解道。卻也不由得笑起來。說道:「我倒是聽說你們鬧彆扭,怪不得背後說十三叔的壞話。怎麼你還和他孩子家慪氣?」

    靚兒一聽這話,好像有點不自在,勾了脖子在一邊專心做活計。過了一會才訕訕道:「那還不是因為他說沒個邊兒。我說我只等他成了婚,出去也開牙建府,我就熬出頭,只等著放我出去了。他卻說我是薄情無意的人,說什麼死也不讓我出去,寧願一輩子也不要娶親。哪有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讓我沒臉了嗎?」說著,倒又有點後悔不該把話說得這麼重。又不好意思把兩人私下的話說了出來,到底不好意思。臉上有點泛潮。

    恪寧素日看胤祥那情景,就覺得有點端倪。想來他年少失母,靚兒比他年長,事事照顧的妥帖周到。這有好幾年過去了。年少未免多情。只是,身份上卻不合適。靚兒其實是乾清宮的人。日後還是要放出去的。沒有留的理。若是真有了什麼事,就亂了。她待要提個醒兒,又想靚兒最是有心人,亦不會伏低做小,將來之事,她自己會有個算計的。自己說只會傷了她臉面。

    傍晚,胤祥和弘暉回來。去郊外騎馬又獵了小獸,弘暉一進門便衝著往裡面跑。大老遠恪寧便聽著孩子結實有力的腳步,讓母親的心裡升起愉悅的光芒。

    「額娘。」他一腳踏進來,還拎著自己的戰利品,雖然才不過七歲,身量卻見高了。有著與其他堂兄弟們不同的一雙大眼睛。眸子熠熠生輝。豐滿柔和的唇部線條,帶有一絲女孩子的清甜。兄弟們在一起時,常常因此笑他女氣。他便越想顯示出小男子漢的氣勢。在騎射上面很是用功。幸而有和母親一樣過目不忘的本事,詩文功課也不賴。省得他父親為他操心了!

    胤祥一向見恪寧都不講究規矩。自小一起慣了,沒什麼避忌。只是進屋見靚兒坐在一邊,反倒有些不自在。坐了一邊也看那牡丹繡屏。心不在焉的誇讚恪寧。

    靚兒早已下去親自端了茶上來。卻仍是不願多說話。恪寧瞅著,也不好說什麼,又擔心。想著要找話解開局面,弘暉卻忽然小聲咳嗽起來。旁邊丫頭婆子都慌忙過來幫著捶背。只當是他喝水嗆著了。恪寧忙把兒子抱過來,弘暉在她懷裡喘嗽了一會兒便好了。眾人也都放下心來。恪寧見孩子面色有點發白,心裡有些疑惑,過了一會看也沒什麼大礙,也就不在意了。

    皇帝第四次南巡的時候,恪寧沒有去。自從有了暉兒之後,因為孩子受不了長途跋涉,她幾乎不再願意出遠門。沒有孩子父親那張嚴肅的面孔,家裡顯得活躍又愉快。偶爾,她會帶孩子去上善苑。時常靚兒來伴著他們,整日消磨甜美的時光。上善苑許久不住人,恪寧請了工匠來將各處逐一修繕。還有張廷玉薦來的會種植各樣奇異花草的花匠,一時間還忙的不亦樂乎。

    弘暉很快交上了新朋友。花匠王師傅手下的小徒弟錦心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卻生的一副萬里挑一的好相貌,加之又是最溫和靦腆的脾氣,對尊貴的小阿哥的無理取鬧最有耐心。兩個小孩子在一處倒成了伴了。雖然有下面的人說閒話,恪寧卻也不在意。擱在別的高門貴戚家是萬萬不能的。然而錦心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照顧弘暉卻頗為細心周詳,比之大人更顯體貼溫柔。恪寧看在眼裡,也讓他們多多在一處。又讓錦心陪著弘暉一起讀書習武。儘量不讓孩子們因為身份有別而生分了。錦心倒是甚有天分,教習蘇拉們講的東西總是一點就透,又跟著西席讀了些淺顯的文章,倒進步得很快。一開始弘暉還吵著要做他的小師傅,漸漸卻又擔心他超過自己,反而在學問上用起功來了。恪寧也放了心,偶然升起想給胤禛寫封信的念頭。卻又怕流露出太多喜悅,讓他嫉妒起自己的生活。誤會自己因為沒有他在身邊反而過得更愉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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