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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張廷玉聞聲望去,見是一個華服公子。年紀約在二十上下。身量頗高。面色紅潤,氣度不凡。手持一柄湘妃竹扇,略帶笑意。恰也向張廷玉看過來。兩人目光對到一處。互相點頭致意。

    只聽簾內撫琴人說:「這位相公,勿要責怪。因小女子有位故交到此一敘。今日我們就到此為止吧。」說著,她一挑帘子,抱著琴走了出來。卻是一位面帶輕紗,周身素服。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覺得她聲音清雅,吐氣如蘭,更兼身段窈窕,舉止得宜。便是挑簾,抱琴這一舉一動。就顯得如出水芙蓉一般高潔優雅。引來一片讚嘆的目光。她微微向眾人施禮,便輕移蓮步向張廷玉走來。稍一拜道:」公子,請進內間雅室,以備好了新茶,略坐無礙。」

    張廷玉也躬身施禮。正要隨她進去。卻被剛才那年輕人一擋。沖他倆冷笑道:「既然都是客,我們並沒少了酒錢。憑什麼,他倒可以進去品好茶。若有好茶相待,何不奉與眾人?難不成你看著只有相門之子才能高中,就看低了我們不成?」

    許多人本不認識張廷玉,被他這麼一說,倒猜了出來。也便跟著瞎起鬨。張廷玉倒也不急。再仔細看看這面前的挑事之人。見他眸子中透出一股英武之氣,談光銳利,嘴角一撇,有嘲諷之色。便拱手道:「在下雨這位姑娘正有要事商談。,掃了諸位的雅興,不如今日的酒錢就由我來付了。諸位盡情暢飲。怎麼樣?」說著向酒保示意,眾人一聽倒是撿了便宜,哪會不從。便都靜了下來。獨獨那個年輕人還是不肯讓開。讓然擋著,張廷玉哭笑不得,正欲說話,卻見另一人走上前來拍拍那年輕人道:「亮工,何必如此認真呢?既然人家有事,你也無須強留。莫要失了斯文體面來與為兄飲酒聯句,來來來……」說著,便拉他衣袖,年輕人笑道:「戴兄,誰也比不上你好涵養!既然如此,我也不與你們網費好時光了!」說著他邪氣一笑,眼睛裡閃過一絲躍動的狡猾,殘留著年少的頑皮和驕傲。反而讓張廷玉不那麼討厭他了。

    恪寧坐在午後的窗子底下。窗外有新開的茉莉花飄渺柔和的味道。她的孩子在午睡,有細微小巧的鼾聲。她想起很久以前母親在午後時分撫琴的聲音。以及她曾經和如宣一起等待長大的時光。現在她的孩子也在慢慢長大。小小的軀體裡裹夾這敏感率真的靈魂。她在想她的孩子將來會成為怎樣的一個人。孩子的天性安靜而柔和。不太像她,似乎也不太像父親。總是因為一點點事情就歡笑,快樂來得簡單容易。

    她想起孩子父親的笑容,笑起來的樣子倒是很像的。只是他很少笑罷了。她想看到他的笑容,也想知道笑容背後的秘密。她畢竟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近來,胤禛的情緒一直很好,但令她失望的是,那些快樂不是因為她。

    年少時,他們希望從對方那裡獲取溫暖,但同時又不敢靠的太近。相互依賴,並且信任對方。但是漸漸的,他的世界會變得比她更廣大。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不僅僅需要溫暖安慰。但她卻從他那裡得到更多,她在想是否應該給與他更多。

    給予他所想要的,是需要代價的,這個代價讓她萌生了對未來的惶恐和不安。

    他走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嗅到他身上的氣息。一股西洋胰子的清香。帶著外面的暖風。既凜冽又溫柔。讓她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她逐漸貪戀他們在一起的每刻時光。貪戀他的一切。

    他把手搭在她的肩頭,目光穿過她漆黑如夜的髮髻。

    「最近,你到喜歡做女紅了!上個月給你尋來的衛夫人的帖子,也不臨了?」

    她仰起頭,把剛才面上的恍惚藏了起來。給他一個單純美好的微笑。忽而像個孩子一樣對他說:「我想你了!」

    他有些愕然,因為她從不開口說出這種話。

    「最近我有些忙了,你是不是怨我?」

    她搖搖頭,心裡有點懊悔自己的直接。她不是不善於控制自己的人。

    孩子被他們的對話驚醒了。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年輕的父母。嘴邊綻開花朵般甜美的笑容。

    胤禛抱起寵愛之極的兒子,答應著明年要帶他去郊外騎馬。弘暉玩皮的拽住父親的頭髮,扯得亂七八糟,胤禛的注意力馬上就轉到孩子身上去了。

    恪寧起身放下繡花的繃子。推開窗子。屋裡的空氣讓她覺得憋悶。外面熱烈的陽光和清涼的鳥鳴都收攏到屋子裡來。

    「對了。」胤禛仍舊和弘暉鬧成一團。「前兒新科放榜,我倒瞅見張廷玉的名字了。我素日就說他這個人,只不過是心不在焉而已。如今。張師傅也該落下這塊心病了。還有,聽說還給他定了親事,也是族中的名門,過些日子就籌辦,到時候你也該去望後一下。」

    他的語氣似在無意之間。恪寧卻忍不住覺得聽出了背後的意思。

    「今年又是廣收才俊之士。或者日後也有人能成為朝堂之上的一品人物也不一定!」她淡淡的說著,仔細瞧著院子花蔭下兩隻雀兒爭穀子。胤禛仍然撿些瑣事講給她聽。她突然覺得,仿佛時光已經過去了很久。他們和那些靠朝廷貢養的貴族老夫妻沒什麼兩樣。她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覺得身上有些燥熱,腦袋微微發漲。結果後面他說了些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清楚。

    過了一會,她覺得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回頭,看見胤禛正拍著弘暉哄他睡覺。大概孩子並沒睡足。他一邊哄著他,一邊對她比手勢,讓她不要出聲。

    她在想,這樣的一刻,是不是應該感到幸福。

    窗外暫時的寧靜被打破了。突然來臨的一場急雨。驚壞了花木間纏綿的鳥兒。響雷在半天空中炸裂開來。天色一下變得昏黃混沌。想來街上的行人都來不及躲避。豆大的雨滴伴著冰雹拼命地砸落下來。弘暉剛剛要睡著,又醒了過來。突如其來的雷雨並不令他害怕。反而好奇的要看外面落在地上的冰雹。過了不過半個時辰。雨勢見小。只聽得二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一會,玉景進來回說,外面管家同恩說,大門外街上有個人昏倒在地上。僕人將那人抬進角門來。問胤禛可否待他醒轉,再送他走。胤禛一聽,向來是因為剛才一陣大雷雨,有人受了雨水一激,受了寒了。跟著同恩出來。早有人撐著傘跟過來。到了角門處,果然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一身藍衫已被澆透。已有小廝去尋了郎中。胤禛又命人將這書生抬到了一處廂房。讓下人好生照看。等他好轉了。再送他走。

    那知此人到了傍晚竟發起燒來了,請來的郎中便開了藥方子。自有人給他抓藥煎上。恪寧聽說,料此人定是今年科舉未中,才落得如此狼狽不堪。讀書人身體文弱,怎能禁的內外夾攻。心裡同情他,到讓婆子們給他熬些雞湯,暖補身體。留他多住幾日。其實也是談不上的小事。

    倒是沒幾日,收到了張府的喜帖子。正是給張廷玉迎親。他們雖不是豪奢之族,但因為張英位居高位,又是諸皇子之師。朝中親貴自然都要應酬.外面熱鬧一番不說,還有名門命婦也有不少前來。恪寧猜惟雅族中與張家關係密切,又曾連親,雖然沒有結果,到底與旁人不同。惟雅定然也去。便相約而來。張府後院有一座及雅致的小園子。單位各府女客擺下了戲酒。真是台上台下一片奼紫嫣紅,鶯鶯燕燕。惟雅本來好靜,恪寧也沒什麼興味。坐了一會忙藉口退了出來到後面隨意閒走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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