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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見了這件稀罕之物。忽然心裡一動,微微瞥了阿奇一眼。臉色忽然難看起來。命人賞了那人些許銀錢。又仔細收了這件金絲地毯。恪寧命眾人退下。獨留下阿奇。自己拿起炕桌上的繃子做起針線來了。阿奇不知恪寧是何用意,也不敢出聲。只聽得銀針從絲緞中穿來穿去的聲音。

    過了一會,恪寧見她不做聲。方靜靜問道:「誰給你出了這麼好的主意,教給你和我說那些話的?」

    阿奇一見恪寧語帶責備。慌得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曾受何人的指使。也不曾做過對不起主子的事情。今日這送禮的事情,奴婢是一點也不知曉得。」

    恪寧冷笑一聲:「你這話就難讓人相信。今天這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再說,你今天說的話那一點像是平日裡的影子?又偏偏你說了,就有人將這東西送了來。天底下那裡來的這樣的便宜事情?」

    「奴婢絕沒做過這樣的事情。素日主子說的,讓奴婢們不要向外多嘴。奴婢記得。絕沒有向外人渾說。主子您明察,阿奇不是這樣的人。」阿奇伏在地上,聽恪寧這樣說她,心裡又委屈又發急。住不住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恪寧見她這番樣子,心裡又不忍了。不免又問:「若不是你說的,那些話你是怎麼想起來的?」

    阿奇被她這麼一問,低頭思索了一下,方想起來笑道:「是了。主子您昨兒讓奴婢回將軍府探問老爺的病情。是福晉問了奴婢幾句話,奴婢便將這事情和福晉說了。奴婢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福晉也是惦記主子才問的。福晉聽了,就淡淡說了那麼幾句話。奴婢聽了來。才和主子您說的。」

    恪寧沒等她說完。一擺手,這才恍然大悟。又將之前自己被牛玉聲在歸化認出來一事。分明是有人向其通了口風。那麼這個人,難道……

    她正想著,外面腳步聲。胤禛掀帘子進來。正看見阿奇跪在地上。恪寧又滿面寒霜。胤禛知道她們主僕素日不是這樣子。便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主子奴才打架了不成!」

    恪寧沒想到他今天回來早了,生怕來不及遮掩此事。胤禛並不知道其中緣故,沖阿奇笑道:「你這個丫頭也會淌眼抹淚了?好了快下去給你四爺上茶來!」阿奇得了救星一般,忙忙的退下去。

    恪寧知道這件事也瞞不了他。便謊稱是她託了娘家人幫著打聽,得了一件東西先拿來看看。胤禛一聽,忙又叫人將那金絲地毯拿了出來。他一見不禁拍手大笑:「果然還是寧兒心思最獨到,這蒙古地毯,歷來甚為出名,是用上好的羊毛織成的。只是這其中又加了金絲線和孔雀翎子上的毛。非是凡物!」他又問價錢,恪寧不知怎麼回答,又說要回家去問父母。胤禛卻又搖了搖頭道:「這件東西,恐怕……」恪寧怕他心裡不自在,忙笑道:「這卻不算什麼,我聽家裡打發人來說,並不十分糜費的。」胤禛見恪寧一臉喜悅之色,倒信以為真,也沒有多想,任恪寧做主張。

    恪寧次日一早便急急回了娘家。費揚古忽然見女兒回來,自然喜不自勝。忙命著下人打掃乾淨院落。恪寧料定父親不知道此事。也沒提及。父女閒敘了一時。她便到後院佛堂來尋慶壽額娘。

    慶壽見是她來了,也未露聲色。命下人擺好了茶點。倒像待客一般。向恪寧笑道:「你不在家仔細打點壽禮,跑回家來做什麼?」

    恪寧聽這話似有弦外之音。便也笑著說:「額娘俱已幫孩兒打點好了。孩兒自然要回來拜謝您了!額娘真是費心了。」

    慶壽端起茶杯只在唇邊抿了一口。使了個眼色命其他人退出去。才向恪寧莞爾一笑。

    阿奇在外面廊下等著,見恪寧許久不出來,她便有點著急。好不容易捱到下晚。恪寧才從屋裡自己掀帘子出來。阿奇走上去,卻看恪寧臉色不似往常,又怕是因為自己,也不敢多問。

    恪寧淡淡走出來,也沒說什麼。緩步走下台階,卻又收住腳步,但終於沒有回頭。阿奇看她神色又鎮定了許多,卻偏偏好像有什麼事情似的。只當她是因見到父親病勢日沉,心裡煩悶。

    太后壽日,皇宮中熱鬧非常。康熙正因敏妃過世,自己數月難展歡顏,怕母親為自己多心。便特意早早安排各式慶壽活動。更兼眾皇子皇女,勛貴近臣們在一邊湊趣,反而顯得比往年更隆重。這日一早,眾皇子們一起來拜壽。各色壽禮便一一擺在慈寧宮的正殿裡。滿滿登登,幾乎讓人難以下腳。老太后年輕寡居,如今孫子輩的都漸漸成人。見了小輩人有如此的孝心,想起當年受得苦楚委屈,似乎也值了。恰好皇帝也來了,三代同堂真是其樂融融。正順著將各樣壽禮看下來。忽然見幾個小太監拖著極長極重的一件東西。太后笑著回頭問皇帝這又是什麼。康熙看看笑著說:「應該是胤禛晉上來的吧?」小太監們將那東西展開來,正是胤禛獻上來的萬福無疆八寶如意金絲織毯。

    「呦,這不是,草原上的東西嗎?」太后笑道。但見上面繡著一番塞外圖景。尤其是看到那紅裝少女。老太后猛然想起自己年少時,未曾離開科爾沁草原。往昔的天真無邪,無拘無束的日子。怎麼一眨眼,自己竟是白髮老人了。離家數十載,千里草原早已成了枕邊衾里一彎殘夢。真是感慨萬分,竟至凝噎。忍不住用手輕輕撫摸著,眼角也掛了淚來。康熙何時見母親如此動情,也是一番心酸在心頭。老太后又怕眾人因她而不自在。忙又轉悲為喜道:「還是四阿哥,這孩子自小心細。雖是不多言多語。但那心思總是和他人不同。想起來,當年老祖宗那樣疼他,也是不為過的。可見老祖宗的心也是再不錯的了!」

    康熙本來怕母親太過傷心。見太后這樣說,哪又擱得住提起太皇太后來。一旁的蒙古親貴們也是一片唏噓。接著又不禁讚嘆起來。康熙心裡也感嘆。不由得抬眼尋胤禛。見胤禛因太后贊他,又說起太皇太后疼他。眼圈已是微紅。心裡卻也讚許起來。

    一時又設宴,蒙古各旗獻上了太后家鄉歌舞。宴飲直到深夜才罷了。因夜深,胤禛同恪寧坐在馬車裡回來。一路上歡聲笑語。胤禛又哪知恪寧一肚子心事。

    新科

    繁鬧喧囂的街市。雖已過了午夜,卻仍是華燈初上,萬家燈火,人流涌動不息。這是新科放榜前夜。這個國家最年輕有為的人才,此刻都在這個城市的某處焦灼的等待著。唯獨他,孤身走在熟悉的街頭巷陌,心裡平靜如水。

    一座蜷縮在城市角落的的酒樓,卻因為上好的狀元紅得到了才俊們的青睞。門面毫不起眼,人卻格外多。裡面隱約聽到觥籌交錯,高談闊論之聲,其中還夾雜著一縷清越的琴音。張廷玉在門口停了下來。聆聽著這琴聲,店門口的酒保一見是他,忙跑過來,

    「張公子,您許久不來了,快裡邊請。」

    他點點頭,輕車熟路向樓上去。旁桌的食客們望著他的背影,不住的議論紛紛。張廷玉並不理會,款步往裡邊走去。樓上賓客不多。他挑了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下,正聽到斜對面珠簾之後,撫琴之人住了弦索。挑起珠簾,向他淡淡一笑。正欲收了琴。忽然另一桌上有一人笑道:「此時月上中天,清風送爽。正是舉杯酣恰之時。姑娘為何停了琴聲。豈不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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