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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你這個人,怎麼過了河就拆橋?還惡人先告狀!我現在就追過去把事情告訴那位公子,看你怎麼收場?」她把嘴一撇,當真轉身要走。慌得張廷玉追上來一把拉住道:「好妹妹,我在不敢了,今兒的事千萬不能告訴旁的人!」說著便百般求告。姚若蘅方笑道:「秘密我會守,不過要看你日後怎樣。好便罷,不好,咱們就抖出來看看!」
「好好,自然都聽妹妹的吩咐!」張廷玉被她將這一軍,哪敢不服氣。
兩人嘰嘰咕咕好久,這才轉回張府。
麗影
因著恪寧歸家 ,只帶了阿奇在身邊。玉景和容慧見日頭好,便將恪寧的一些書籍拿出來晾曬晾曬。又將屋子裡著實收拾了一番。恪寧素日懶散,不大理會這些事情。時正傍晚。幾個宮女正將這些東西收回房去。卻見胤禛背著手慢慢悠悠踱過來。看見宮女中有兩個陌生面孔,不由收住腳步。玉景,容慧見是他,忙都屏聲斂氣。平時跟在恪寧身邊的董嬤嬤見胤禛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忙命幾個小蘇拉過來伺候著。胤禛並不多言,徑直走到屋裡。董嬤嬤這個人一向膽小怕事,看他似乎心情不佳。眉目好似凝住了一般。心裡一個勁兒的打突。胤禛隨意坐下,開口問道:「福晉什麼時辰回來?」
「回主子,福晉差人送信兒來說酉時之前定能回來。主子放心。」董嬤嬤戰戰兢兢回答。
胤禛回頭看看書案上西洋鍾,淡淡說:「回來就好。」隨手翻開案上卷著的宋詞,正是一首《訴衷情》。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最後一句有淺淺勾勒的痕跡。他的眼峰便在那一句上一掃,不由的攥了攥手。那鐘錶聲「滴答滴答」的響著,捱耐著時光。他的心卻不知飄到哪裡去了。他是著急等她回來的,可是見了面,總有那麼多的不合心意。面對面坐久了,沒有一句話說。多麼可笑而尷尬。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他有時候竭力的想念她的好,往昔的甜美樣子印上心頭,艷如桃李,怎麼轉眼間就冷若冰霜?他是有一些對她不住,但說到底,她也不曾完全以誠相待。
他只在這裡苦思冥想。恪寧卻已急匆匆的回來。正要抬腳進屋,卻見玉景早迎出來,低聲道:「四爺在屋裡面呢!」 恪寧立住腳,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早已在車裡換回女兒裝。一身煙青色,素靜的有些單薄。她在門邊躊躇了一時,終歸還是進去了。胤禛見她進來,便立起身,將書隨意放回原處。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問道:「你阿瑪還好嗎?」
恪寧點點頭,說:「還是老毛病犯了。也不太礙事,就是要靜心才好。」說完了這句,又覺得沒有了話頭,忙又擠出一個笑來道:「怎麼在這裡等我?」
「也不是,我是有事和你說。」他轉過身去,假意看看窗外的擺著的幾盆茉莉。背對著恪寧道:「你今兒個只是回去看看你阿瑪嗎?」
「是。怎麼……」恪寧見他問的有些突兀,略有些遲疑。
「騙我的吧!」他忽然迴轉身來,眼神和語氣都有些異樣。唬了恪寧一跳。她不明白他有什麼意圖。為了掩飾自己,她略微靠在書案旁,倚借著它的力量。他慢慢向她靠近,直到已經貼上她的身子來。她可以感到他呼出略帶燥熱的氣息。他的眼睛緊迫著她的面目,使她不敢抬起頭來。
「剛才不是還去見張廷玉了嗎?」他低低問,嗓音暗啞。
「你派人盯著我嗎?」恪寧長舒一口氣。她知道他最討厭有人撒謊。
「你覺得我做的不對?那你還不是把周圍的人換了個乾淨?」他繼續逼視著她,讓她嗅到一絲危險的氣味。她沒料到自己一點點小動作,就被他察覺了。
迴避掉他逼人的目光。恪寧扭過臉去,小心的遮掩住自己的一點心虛。維持著沉默。過了許久,胤禛慢慢開口道:「我們沒有吵過嘴,最好以後都不要。我不過想……」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不軌之事!」恪寧打斷他。不想讓難堪的話從他嘴裡吐出來。
胤禛沒有再看她,眼光飄向旁邊書案上的那捲宋詞,日暮時分的風穿過雕花的窗欞,幾張粉紅小箋被吹得飄落下去。時光靜如止水,沒有一絲波瀾。終於,他才開口說:「只要是你說的,我就相信。」恪寧好似沒有聽明白,遲疑的抬起頭。正對上他深澈入冬日寒潭般的一雙眸子,卻又分明燃著一團焦灼的火焰。冰與火仿佛在鬥爭著,相持著。他就像是已經不能支持。恪寧越發的看不下去,別過頭,只覺得心上有一萬隻小蟲兒抓爬。眼睜睜,淚珠兒已盈滿眼眶。
只要是你說的,我就相信。
他那樣一個繁緒的性子,就這樣願意相信她?她只是想著他的欺瞞,想著他懷中的新歡。想著要躲他遠遠的。最好也不見面。可是,她這一生都已經給了他,給了這高高的宮牆。想逃,也已是不能了。
他走近她,用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拂上她的面龐。以前圓潤紅潤的臉蛋,現在已經有了極清瘦的輪廓。靠近了依然還是一抹淡淡茉莉香。顯得十分清冷。他忽然將她納入懷中,聲若蚊訥:「我相信你……我信你……只要你說,我就信……」
她被禁錮在他的懷抱里,仿佛秋日單薄的葉子,瑟瑟發抖。他身上有熟悉而陌生的西洋夷子的味道,乾淨而溫暖。她僵持著,可終究還是癱軟下來。像是失去了重力,全身心的倚靠著他。
如果逃不掉,那只有接受。
她閉上眼,至少他說願意相信她。
…… ……
康熙三十四年,重秀生產,母女平安。孩子的父親著實高興,小心翼翼姿勢僵硬的抱著襁褓里嬌小可愛的生命。平常略顯憂鬱的面孔不時綻開傻氣的笑容。整天盤算著給孩子取名字。重秀身子尚算結實,數月便恢復如常。恪寧喜歡在午後曬太陽,曬著曬著,日子就如流水般過去了。
皇宮裡開始有流言飛舞。像初秋的黃葉在風中搖曳。恪寧本來固守著寧靜的生活,也慢慢被打亂。
她像往常一樣去向德妃請安。回來的路上與惟雅同行。恰又碰上八福晉月然。恪寧心知她有意和自己過不去,但是看在胤禩面子,從來只是退避三舍。月然從小驕橫慣了,連皇帝寵愛的公主她一向都不放在眼裡。卻是心中沒什麼城府,見恪寧一貫沉默,以為是怯了她。自然得意非常。這回迎頭碰上,少不了又要抖抖威風。互相問過好,便趾高氣昂的過去。恪寧不理會她,只當是孩子的笑鬧。她們錯身而過時,月然身後一個低低垂著頭的宮女。在習習秋風中,她明麗的臉龐無論如何遮擋,都是那樣的引人矚目。一身新荷般粉嫩的宮裝,襯得如三月桃花一樣艷麗。她略微抬起頭,向恪寧瞥了一眼,眼神凌厲猶如電光,直直刺向她。
恪寧何等機敏,立時便察覺了。可轉頭再看時,月然一行人已經走開去。只瞧見那個姑娘的背影。這背影頗有些熟悉。恪寧停住腳步,眉頭頓時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