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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靚兒待要下炕來,被恪寧按住,說道:「你今兒怎麼又成了病西施了?還不好好躺著呢!」她這才又坐下了。並不與她倆見外。

    恪寧瞧了瞧她臉色,果然黃白慘澹,沒有一點光澤。過去她陪在皇帝身邊的時候,常與靚兒一處,知道她身子壯健,並不常鬧病。看今日情形,卻像是病的不輕。惟雅卻在旁笑道:「靚兒姑娘如今是乾清宮的紅人了,前兒不過風大些,怎麼就吹病了?真是個大小姐,不當差倒讓別人伺候起來了!」

    靚兒被她取笑,回擊道:「怎麼,只准你們當主子的整日家閒著,難道奴才生了病就不該好生調養了?」

    「喲,那該把你挪出去才是,怎麼竟破了例了呢?」惟雅拉著恪寧笑個不停。恪寧不明就裡,問道:「你是怎麼冒了風了?」

    靚兒勉強笑道:「前兒送東西去慈寧宮,不知哪句話得罪了太后她老人家,就罰我到外面跪著去。本來沒什麼,哪想到轉天就懶怠動了,許是著了風寒。」

    「那就該請太醫好好瞧瞧,年輕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恪寧勸道。卻見靚兒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惟雅卻又笑道:「她呀,真是不開竅。萬歲爺宣太醫給她瞧病,她卻推三阻四,說什麼,不敢勞動聖駕。這不是和萬歲爺賭氣嗎?你說說,她膽子有多大!我今兒拉你來,是讓你勸勸她,天大的體面放在她眼前。她還只是在這裡裝神弄鬼兒……」

    這番話倒是讓恪寧聽出些意思。又見靚兒耳根子有些泛潮,心下明白了六七分。不免笑道:「難不成姑娘是要大喜了?」

    「別混說。」靚兒忽然低了聲音道:「仔細再讓人家聽了去,只當我求兩位了。好歹給我留條後路。」

    恪寧惟雅本是與她說笑,卻見她將話說的如此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靚兒抬頭向外望望,見沒有人注意,才又道「在御前當差,本就有說不清的是非。如今,雖說萬歲爺抬愛,我卻決沒有旁的念頭。那天太后叫我去慈寧宮,問了幾句話,沒來由就罰我,如今我再不安省,還只不定有多少有多少罪要受呢!」她幾句話說完,竟忍不住嚶嚶低泣起來,恪寧,惟雅這才明白內情。靚兒又道:「如今我只願安安心心當差,早晚有放出去的一天。不瞞你們,這內廷中的主子們,若非家族裡有權勢的,便是一輩子熬不出頭的,我寧願做個奴才,也不敢攀這等高枝兒!」說畢又是掩面低泣。她倆少不得又勸慰一番。待她好些了 ,未免旁人注意,她倆便辭了出來。

    一時無話,順著小路走至了御花園。卻見園中各樣花卉開的正盛。艷陽之下,爭奇鬥豔。一隻玉色蝴蝶,大如團扇,翩翩飛舞。惟雅似是有感而發,輕聲道:「這花兒雖生的嬌艷,卻是青春短暫,這蜂蝶之流卻不會為一朵芳菲稍作停留----」

    惟雅是語含深意,恪寧也觸動了心事。轉念一想靚兒處境艱難。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千頭萬緒,理不清楚眉目來。只覺眼前的奼紫嫣紅,似乎都將被雨打風吹去。惶惶然,這看似安逸和美的夏日,又將逝去了。

    中秋節前,她歸家去探視父親。有這樣的機會,少不得要去街市上逛逛。便帶了阿奇出來。最近有消息說西北又將有戰事。川陝地區錢糧都吃緊,但這皇城之中,似乎不受半分影響,仍舊是鶯歌燕舞,安然盛世。

    時至正午,她二人也覺得有些乏了正巧北海邊上有家酒樓新開張。便進去歇歇,挑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隨意點了幾個小菜。恪寧覺得心裡悶得慌,便又要了一壺小酒。阿奇也喜歡熱鬧,隔窗向外張望。街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斷。小攤子的叫賣聲,坊間的絲竹小調混雜在一起,好一派風流景象。

    「唉,主子,那不是張公子?」阿奇忽然笑道。

    恪寧忙迴轉頭向外看去,果見人群中一個年輕公子,白衣勝雪,眉清目秀,正是張廷玉。恪寧正要喚他,卻見一個身著蓮青色衣裳的女子跟在他身後。她低著頭,二人好似還在說著什麼。那女子身形嬌柔,混在人群中,若隱若現,看不真切。恪寧瞧著那蓮青色身影,只覺得萬分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心裡就好像有件十萬火急大事,就偏偏想不起來。可她也顧不得許多,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街上,隔著人群大喊:「玉哥哥!」

    張廷玉猛然收住腳步,驚異的回過頭來,隔著老遠就看到街對面著了男裝的恪寧。一絲驚慌從他眼角掠過,轉瞬間便又消失了。他轉過身子沖恪寧擺擺手。他這個動作恰將身邊人擋在後面,待恪寧阿奇擠過來時,那青衣女子卻早已不見蹤影。恪寧好生疑惑,拽住張廷玉道:「玉哥哥,和你在一起的是什麼人?」

    「和我在一起?什麼人?」張廷玉淡淡一笑。

    恪寧見他竟然有意遮掩,料定有事,便甩開他在人群中四處亂撞,她只覺得那莫名熟悉的身影,一再撞擊著她的神經。可是茫茫人海中,那身影像個鬼魅一樣,恍然不見。一剎那,躁動的街市仿佛都靜止了下來,唯有她的心還在詭異的亂跳。

    「公子是在找我嗎?」那輕靈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飄渺虛無,卻又近在身邊。她幾乎不能自控了,身體和靈魂都凝固在那裡。

    「公子,你怎麼……」說話人走至近前,輕輕拍了她一下,她才鼓起勇氣回過身。

    只見一個溫柔清雅的女子,聲音有些許熟悉,但面目卻是陌生的。這女子身材適中。面孔較好。妙在一雙美目,如一泓春水含著一顆最晶亮的黑寶石般,靈動非凡。一身湖水色織錦羅衫,更襯出整個人清新嫵媚。

    她沖恪寧莞爾一笑飄飄一個萬福,盈盈如出水新荷。迎風輕擺。恪寧倒也愣住了。

    張廷玉走過來笑道:「這是我族中表妹,名叫姚若蘅。她初到京城,很想出來逛逛。又怕被家裡人知道不好,所以見你過來就躲開了。」

    這個叫做姚若蘅的姑娘果然很積極的點點頭道:「是我纏著表哥要出來見識見識京城繁華。生怕姑父姑母知曉了不允。這才溜出來。讓公子見笑了。」

    恪寧見她口齒伶俐的附和著,心裡稍稍定下了神兒。拱手施禮道:「我冒失了。驚擾了二位雅興。實在不該。只是剛才,我見小姐您不是穿了一件蓮青色的衣裳嗎?」

    姚若蘅略一遲疑又笑道:「是否正午的艷陽讓公子眼花了?若公子不嫌棄,不如與我和表哥一同逛逛。公子這樣富貴高門之後,可否賞個臉呢?」

    恪寧一笑,偷眼悄悄張廷玉道:「既然小姐有此興致,在下自然奉陪。」

    於是,恪寧阿奇倒同他二人一起閒逛了片刻,不一時,天色漸晚,阿奇為保恪寧安全,便要早會。她們才與張廷玉兄妹辭別。

    待她們離去。張廷玉才長舒了一口氣。一旁姚若蘅笑道:「二哥哥,你這回要怎麼謝我?差點就露餡了。」

    張廷玉見她滿臉諧謔之色,故意板起臉道:「誰讓你跑出來的,你再如此,我便告知母親,把你送回桐城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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