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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月然見她說的滴水不露,抓不住話柄。她心高氣傲,又存心想給她難堪,便轉轉心思,剛欲開口。卻聽良貴人道:「恪寧慣會說話兒,怪不得你額娘喜歡你。」

    月然見自家婆婆平日不愛說話,今兒個卻贊恪寧。心裡老大不樂意。又聽那邊宜妃向德妃笑道:「也是的。有這樣伶俐人兒在身邊,姐姐也有的解悶兒了!等再過幾年,添了孫子,姐姐你真算是事事順心嘍。」說罷不由看了惟雅一眼。惟雅忙轉過頭去。恪寧見宜妃話裡有話,又看惟雅像是低眉順眼慣了,心裡有點起急。正巧惟雅回頭沖她莞爾一笑。她轉念一想,惟雅心思剔透,宜妃是直爽人,惟雅哪會被她降伏住。倒又放下心來。她只管擔心惟雅,那邊月然卻又借著這個話頭,沖恪寧一笑道:「四嫂,前兒聽說你那裡又要添丁,月然要先向你道喜了!」

    這話說的恪寧不由得一愣。她還以為是聽錯了。只見月然笑盈盈看著她。她轉頭看向德妃。見德妃像是有點慌亂,眼神和宜妃對視一下,便又回頭沖她笑道:「你看看,四阿哥屋裡的秀丫頭有了身子,你竟然還不知道?」

    恪寧愣在那裡,覺得自己還是沒聽明白她說什麼。只是毫無意識的回了一句:「是。」便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傻愣愣坐在那裡。

    這邊德妃又笑道:「這孩子,這會子又沒有話了。不是我誇嘴。那個秀丫頭到底大兩歲。老成持重,人又爽利。四阿哥那裡多虧她照料著。如今有了身子,少不得我也要多操心!」

    不一時,宮女端了些銀絲面。幾人略用了些,便都辭出來。月然,惟雅與恪寧皆是一路的。月然見恪寧神情木訥,知道是真不知道那件事。心裡甚為得意。惟雅倒看出她心思,在旁故意笑道:「這個時辰了,想必他們也該從上書房回來。月然你要是現在到那邊路上等著,准能等著八阿哥。」

    月然聽此話,到沒多想,臉紅著道:「五嫂打趣我。」說著卻向另一邊去。待她走遠,惟雅推了推恪寧道:「你這是怎麼了,讓她瞧了笑話去。」

    恪寧靜立在那兒,抬起頭。見天邊一抹微雲,緩緩流動。日頭已經偏西。一陣南風吹過,裹夾著淡淡花香。她只覺得剛才身上涼沁沁的。這會兒才發覺背上早已濕透了。額頭上仍是一層層的冒汗。她呆呆道:「這是什麼花,這樣香……」

    惟雅見她如此,有心疼又好笑,說:「你也不要胡思亂想,回去好生問問,興許是弄錯了。」

    恪寧默默一笑,也不回答,自己轉身慢慢走回去。進了屋子。仍是一言不發。輕輕坐在春凳上。她魂不守舍,沒發覺裡間有人走出來,悄悄來至她背後,忽然用手蒙住她雙眼。清朗的聲音道:「今兒晚了,你是不是煩我,不想回來了!」

    恪寧沒動,任憑他蒙著雙眼。她覺得黑漆漆的,只有那手指縫漏進光來。她恍惚覺得那光芒很刺眼,不由得把眼睛閉上了。

    胤禛本想唬她一下,卻見她默不作聲。正待要鬆開手,卻忽然發覺手指間有股極細微的熱流,順著他的指縫洇潤著。他猛然抽回手,頓在那裡。

    此時窗外卻起了風,竟颳得窗欞子「框框」作響。不一時,聽到點點雨聲落下來。外面小宮女凌亂的腳步聲,撞破了傍晚的寂靜。

    似是故人來

    這一日天氣陰沉,午後偏又起了風。阿奇帶著幾個宮女嬤嬤里出外進,幫重秀收拾屋子,將各樣東西添置了些,又挑了兩個得力的人服侍她,等將諸事安排妥當了,才回來向恪寧復命。

    她挑了帘子進屋,見恪寧正歪在窗子下看書,便稍待了一會兒。卻聽恪寧低聲吟道:

    「電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淚如潮。勉為歡謔,到底總無聊。

    欲譜頻年離恨,言已盡、恨未曾消。憑誰把,一天愁緒,按出瓊簫。

    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幾番空照魂銷。舊歡新夢,雁齒小紅橋。

    最是燒燈時候,宜春髻、酒暖蒲萄。淒涼煞,五枝青玉,風雨飄飄。」

    阿奇在漢學上不甚通,聽了半日也不明白,只覺得她語調遲緩,又極清淡,緩緩細語,如深谷溪流,煞是好聽。一時竟也呆住了。倒是廊下架上的鸚哥「撲楞楞」飛下來,驚了她一下才回過神兒來。輕輕上前道:「主子,已經將重秀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按您的吩咐,將佩鸞,紫蘇放在她身邊了,您還有什麼交代的?」

    恪寧靜靜聽了,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半晌才道:「阿奇,你覺得秀姑娘是不是很有福氣?」

    阿奇見恪寧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也不敢輕易將話說出口。恪寧似乎也不想聽到她回答什麼,又說道:「你要讓佩鸞,紫蘇好好伺候她。她只要養好身子,四爺那裡的事情,不要讓她操一點心!」

    「是。格格。」阿奇道。

    「還有,替我物色幾個好的女孩子,眼前這幾個,換到別處去。記得要今年新進宮的。咱們自己好生□。以後不管這裡出了什麼事,我都要最先知道!」

    「明白。」阿奇點點頭,抽身退出去。

    恪寧孤立窗下,望著牆蔭底下擺放著之前太子送的白山茶。不由得下意識揀起書案上一隻舊荷包嗅了一下。一陣若隱若現的茉莉清香飄進她的思緒里。耳畔恍惚又響起母親說過的話。她記得初進宮時,夜裡也常常會夢到母親訓導自己的樣子。時間久了,卻漸漸模糊了記憶。前塵往事,忽然都件件樁樁湧上心頭。

    原來,她並不曾真的忘記,那熟悉的味道提醒著她,她用不著哭泣……

    這之後幾日竟都是大晴天,從一清早便熱的如下火一般。恪寧怕熱,整天只是呆在屋裡,找幾本書看看。阿奇從內務府挑了兩個小宮女。一個叫玉景,一個叫容慧。俱是漢軍旗的,又都品貌端正。很合她的心意。

    這日她正看著玉景給鸚哥兒填食水,正巧惟雅過來了。二人坐下閒聊,惟雅先道:「今兒起的早,是來約你同去瞧瞧靚兒丫頭的。」

    「好好的,怎麼還巴巴兒的去瞧她?大清早起,乾清宮那邊怕不方便。」恪寧不解道。惟雅一抿嘴笑著說:「這若是瞧別人也罷了,如今是去瞧她,又是你和我同去,哪個敢攔啊?」

    恪寧笑道:「這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乾清宮的人了。哪能說去就去!」

    惟雅噗哧一樂:「你都闖了神武門了,還怕去趟乾清宮?我看你趁早和我去,沒有你我還怕勸不動她呢!」

    見她說的這樣有趣,恪寧便與她同來。此時皇帝尚在朝上,靚兒又不當值。她倆便向靚兒住處來。果然當值太監並沒有阻攔。她倆挑帘子進來,撲鼻便是一陣藥香。早有小宮女上來請安,倒茶。卻聽裡間有人問道:「是哪位姐姐來了嗎?」

    恪寧惟雅相視一笑。來至裡屋。只見靚兒正歪在炕上,胡亂披著一件六合長春宮緞袷衣。見是她倆進來,忙欠起身。來道:「怎麼是兩位小主子,真是……巧鶯,你也不早知會!」外間那小宮女笑道:「是主子們不讓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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