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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惟雅是在一處山坳子裡被發現的。恪寧從馬上掉下去的時候,她是感覺到的。可是,她不善騎馬,又被系在馬鞍上,慌亂中沒有絲毫辦法讓馬停下來。那匹烏雲蓋雪馱著她跑出險境。在一片僻靜之處停了下來。惟雅掙扎著想從馬上下來。這時才發現身下是大片的血污。都染紅了馬鞍子。惟雅虛弱的爬下來,沒走幾步,就栽倒在雪地里,身下的鮮血,仍然汩汩的流出來。雪漸漸幾乎要將她蓋起來了,若不是馬兒不斷的悽厲嘶鳴,搜尋的侍衛們幾乎難以發現她。然而,找到她時,她也已經在雪地里被埋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腹內的胎兒已經掉了。奴才們盡力,已經止住血了。只是五福晉受這麼大驚嚇,又在冰天雪地里著了寒氣。身子都暖不過來,湯藥也很難進。」

    康熙一邊聽著,一邊緊皺著眉頭。京畿各處已經秘密調動了數千人。明查暗訪。除了找到了行刺地的那些白衣人的屍體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線索。當時護送兩人的侍衛們,活下來的都是重傷,依然生命垂危,連恪寧身邊的阿奇也不見蹤影。康熙抬頭看看一屋子人緊張的神情。仿佛這世界上最偉大氣魄的皇族,正在被某個匿在角落裡的敵人窺視著,挑戰著。

    紫禁城在一瞬間,沉默了。

    一天,兩天,三天……

    恪寧沒有一絲音信。惟雅沒有醒過來,五阿哥沒日沒夜的守著。

    很多人幾乎還沒有從這樣一場打擊中緩解過來。誰能相信,突變竟然來得這樣快。所有的朝堂之事都被推後了。皇宮又多加了五班崗哨。京城封鎖了,出入直隸的所有水路兩道也都封鎖了。已經明里暗裡查了個天翻地覆。依然還是沒有消息。

    胤禛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持久的雪雖然已經停了,但是天還是那樣的陰沉。幾乎連人的心也都跟著一併沉下去了。周圍伺候的人也都沉默不語。胤禛什麼都不能做。他的皇帝父親甚至不允許他輕易離開乾西四所。他還真沒發現父親是這樣的了解他。知道他會瘋?知道他會做傻事?

    不,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他站起身,焦灼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無論是在哪裡,都聽得到她的聲音,看得見她的微笑。他一個勁兒地搖頭,想把那些可怕的想法從頭腦中甩出去。可是,他還是辦不到。閉上眼睛,黑暗中,一個奇怪的念頭。她是不是又跑了,又像上一次一樣,悄無聲息的跑出去了。她不喜歡這裡,不喜歡這麼高的牆,這麼黑暗的屋頂。這麼陳腐而血腥的朱紅門,不喜歡這裡的人。甚至,她是騙他的,她根本就沒想要為了他,留在這裡。她最終還是要走。他最終還是留不住她。

    「不!滾!不要!」他忽然強烈的爆發出來。拳頭重重砸在牆上。他是這樣為她擔心,擔心到心都已經碎裂。他痛,很痛。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是生抑或是死……

    要是從來不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他的生活能不能平平靜靜?能不能。他問他自己,能不能?

    可怕的,白堊的世界。

    惟雅倒在雪地里,流產了。殷紅的鮮血。那她呢?會不會更加的危險?會不會已經不測?會不會?

    他幾乎要抓狂了。他的身體變得沉重,好像不願意再支撐他的心。他蹲下來,靠著牆根。陰冷陰冷的。也許她現在某個陌生的地方,被一群可怕的人抓去,將要忍受著不可知的厄運!她那么小,那麼美好,萬一遭受……她,會不會死----

    他把頭埋進膝間。狠狠地告訴自己不要想。可是沒有用。一個個恐怖的畫面印出來,驚得他冷汗直冒!

    「阿哥?你這是怎麼了?」重秀進來時,看他蜷縮在牆角。嚇得手裡的碟子都砸在地上。她跑過來,想要扶起他。可他卻埋得更深,像是怕被人看到醜陋的傷疤一樣。重秀好不容易掰開他的手,他忽然瘋了一樣扎在重秀懷裡,很多的很多的淚水,裹夾著不安和恐懼。他嘶啞顫抖的聲音,在喉間混濁低沉的滾動。

    「我好怕,她在哪……在哪?」

    重秀摟緊他,感到一陣陣抽搐從他身上襲來。胸前很快變得濕熱。那是他的淚水。就像又回到過去,佟皇后剛剛去世的時候,他不肯在人前顯露出無措的軟弱,直等到每個深夜,一個人躲在床角,面對著空寂的月光,哀哀抽泣。

    她加大力度的抱著他,希望能夠給他一點點溫暖,一點點安慰。她希望就這樣抱著他,永遠不要放開。可他卻是在為另一個女人而哭泣。而她,也為他哭泣。

    此時的恪寧正從昏迷中漸漸甦醒。她微微動了動,四肢是麻木的。她發覺自己趴在一張床上,背後隱隱傳來陣痛。艱難的睜開眼,感覺到一股溫和的暖意從她的身體上流過。

    「醒了。」柔和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簡短乾淨,又帶著一點點誘惑的意味。

    恪寧勉強的想要轉動身體,回頭看看說話的人,卻覺得背後痛得更加厲害。就在她將要抬起身體的時候,身上的錦被滑了下來,竟露出大半截□的身軀。「呵。」她下意識的抽了一口冷氣,慌忙扯被子遮掩,卻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呻吟出聲。

    「不要亂動,傷口還沒有癒合。」那人伸手過來,似乎想要摸她。

    恪寧卻也什麼都不顧了,忍著劇痛,回身劈開他的手,口中罵道:「混帳!你是哪裡來的畜牲!滾出去!」

    「哼!」那陌生人冷漠的擠出一個笑容,道:「你以為,這裡是皇宮,是你頤指氣使的地方?」說罷,只拿眼睛微睨著恪寧。

    恪寧用被子把自己掩好,才注意對面人的樣貌,又覺得他聲音有一點熟悉。腦海中迅速的搜索,猛然想起,這可能就是自己墜馬之後,追上來的那個為首的白衣人。可是,雖說如此,當她注意到這個人的真實面目的時候,卻也不由得愣住了。只見眼前人,如玉一樣光滑細膩白到透明的肌膚,淡淡櫻唇,含著些微的笑意。一雙眸子晶瑩剔透,春波蕩漾。臉型略消瘦,乍一看,有若女子。身材頎長,仍是一襲白衣。

    「你是……要殺我嗎?」恪寧警惕地問道。

    白衣人鄙夷的看著恪寧。笑道:「殺你?那為什麼還要給你療傷?」

    見恪寧不言語,他又笑著說:「怎麼?看我看傻了?是不是宮裡的男人沒有我好看?」白衣人忽然生出一絲諂笑,聲音也變得靈動嫵媚,滑膩膩的,好像蜂蜜絲綢一樣。

    恪寧收回眼神,冷笑了一聲:「那敢問,是您殺了我的侍衛,又把我射落馬下,再把我搭救回來了?」語氣中有千般刀尖射向對面的人。卻被他嫣然一笑化解了。

    這男人殺人時不眨眼,笑起來卻像個女人。連恪寧都忍不住想仔細再看看他。他卻一副自得意滿的神態,好像明白沒什麼人能屏蔽他的美貌。恪寧還是憤憤地扭過頭去。不看也不聽他說話。

    「其實,你也很不錯,貴在,年紀這么小,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可以鎮定自若,居然還想要偷襲我?」這男子忽然湊過來,像是在嗅恪寧身上的氣息。「身有淡淡體香,膚如凝脂,明眸皓齒。」他猛然伸手掰住恪寧的臉道:「四皇子挺有艷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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