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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這邊恪寧已經明白,危難關頭不能顧許多,狠勁拽著惟雅,向前跑。轉過前面,小樹林盡頭,就是剛才停下車駕的地方。等她們氣喘吁吁跑過來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她們大驚失色。這裡也已經開始了一場惡戰。隨從的侍衛們有許多已經倒在雪地中。更多的白衣人在與剩下的侍衛們搏鬥。一時間刀光劍影,血肉四濺。慌亂中,恪寧的那匹烏雲蓋雪竟看到了主人似的,向她倆這邊奔來。恪寧一把抓住馬韁繩推惟雅上去。惟雅驚呼道:「恪寧!」

    恪寧翻身上馬,一牽韁繩,那馬兒仿佛知道形勢危急一樣,騰身便向前飛縱!白衣人見有人趁亂逃走,哪裡肯放過。有幾人便也越身上馬,緊緊追來。恪寧一邊抱緊惟雅,一邊喊道:「惟雅,實在不行,就抱住馬脖子。無論如何,一定要跑出去。前面就是皇莊,不要怕!」後面的白衣人追了一氣,見她倆騎的是上乘的寶馬,雖是兩個人,也不容易趕得上。為首一人便喝道:「射箭!射後面那個人!他牽著韁繩!要活口!」其他人立刻上弓!

    恪寧騎在馬上,其實心裡已經料到白衣人會放箭。她沒有絲毫猶豫,抽掉腰間的帶子,攔著惟雅的腰身一系,另一頭系在馬鞍上。又一壓惟雅讓她伏在馬背上。跨下剛一夾緊,忽覺得耳後生風,只聽「噗」一聲,肩頭一涼。她的心才猛然一沉。但是她沒有鬆手,用靴子狠踢馬屁股!惟雅在下面呼道:「恪寧!」她只有力氣喊:「跑啊!」就覺得背後又是一箭,這回不比剛才,力道甚猛,幾乎好像扎穿了。恪寧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身子向前一涌。剛才抓著惟雅的手幾乎掐進肉里去,這一次卻因為劇痛不由得鬆開了。她終於失去了平衡,霎那間天旋地轉。她甚至看到了灰殘殘的天,滿世界飄動的雪花,她才覺察出自己是多麼的恐懼!劇烈的顛簸使她歪向一邊,「撲通」一下,被生生甩在了地上。

    冰涼刺骨的雪,她只覺得全身麻木,只能不停的抽氣!但是危險還是激起了她的本能,她盡力用沒有受傷的左半邊身子,向前爬動。厚厚的積雪被她身上流出來的鮮紅血液融開了,變成一道道血河!可是她仍然艱難的向前爬。血的腥味使她幾乎要瘋了。遠處,惟雅騎著馬漸漸變成了一個黑點,而那些白衣人竟然不追了!為首的那一個跳下馬來。慢慢的逼近恪寧。手裡拎著一把鋒利的鋼刀。他像看一個受了傷的獵物一樣,明知道她已經逃不脫了,但是也不上來一刀結果她,而是要看著她苟延殘喘的掙扎。

    恪寧剛才經過激烈的跑動,傷口的血冒得越來越快,漸漸染遍了身體。像一個血葫蘆一樣在地上蠕動著。她的神志有點不清醒,大口喘氣,渾身火燒火燎的。忽然,冰冷的刀刃貼住了她的臉。逼著她把頭轉過來。她才終於看清楚,一個遮著面部的男人,個頭很高,一身白衣,但是似乎因為剛才的殺戮,身上濺滿了血跡。恪寧已經看不清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她咬了咬嘴唇,準備等死。

    「這哪是皇子!明明是個女人!」那個白衣人說道。

    「主上,既然不是皇子。乾脆結果了她,不要留活口!」另一個人說道。

    恪寧雖然看不清楚了,耳朵還是很靈,知道他們稱那個首領為「主上」。知道他們以為自己是皇子。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滅口。她忽然明白,若不是自己身著男裝四處招搖,或許也不會招來這場禍事。可事已如此,她似乎只能引頸待斃。

    血紅雪白

    恪寧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好像就要流空了一樣。她艱難的抬頭,想要最後看看混白的世界。看不清,看不清。只有兒時遙遠的聲音在耳畔迴響。

    「勿要輕待生死……」

    那大概是母親曾經說過的話。很久了,忽然變得清晰明動起來。難道,母親所給與她的一切訓導,仍然牢牢地占據著她的身心。

    「勿要輕待生死!」

    那麼多困苦,那麼多犧牲。她才能夠有今天。她的幸福,才不過剛剛開始。若知有今天,她真想好好留在他身邊。她還不曾回報他的愛,不曾給他留下血脈……

    就這樣死掉?她還不甘心!

    她竭力的轉動身體,將自己的右手騰出來,裝作是想去摸自己的傷口,手伸到左邊。嘴裡咕噥著:「求你!我很……痛!」

    她的哀求,和著嬌弱嘶啞的聲音,痛苦而堅韌的表情,讓白衣人不由得猶豫了。他看著這具孱弱的軀體,在血水中掙扎,既有一種快意又有一點憐憫。他很想再欣賞一下。而這一刻,恪寧摸到了腰間,她一直戴著的蒙古金刀。是敦多布多爾濟臨別時送她的,始終派不上用場。

    她知道沒有生的可能,她就是想拼一次。

    白衣人伏下身來,扳著她的臉,似乎是對她,又像是對身後的其他人說:「很不錯的的一副皮囊。為什麼不撿回去消遣消遣!」

    「我很不錯嗎?」她忽然詭異的一笑,用最後的力氣挺起上半身,已經攥在手裡的利器一下子插向白衣人。白衣人察覺,一閃身,胸前衣服被劃開細長的一道口子。白衣人驚詫的看著恪寧。可是她已經耗盡力氣,無力的倒在雪地里,暈死過去。

    「這個賤人!」身後的幾個人被激怒了,持刀便要斬下恪寧的頭。被為首的白衣人攔住。他充滿戒心的看了看恪寧,踢了踢她,確定她已經沒有知覺後,這才拾起從她手中滑脫的短刀。鋒利的刀尖在雪光的映襯下,發出凜人的光輝。

    「妝鳳金刀。這是……」白衣人仿佛被那光芒驚住了一樣,微微頓了頓。

    「把她帶回去。快點。」

    幾個手下雖不情願,但是似乎極害怕這位少主。七手八腳將恪寧抬上馬。正這時,後面又有幾個白衣人趕上來,對著那少主說道:「主人,探子說,從官道那邊過來一隊人馬,可能是官兵。」

    那少主也不言語,只用眼神橫了一下。這幾個人便都躍上馬,帶著恪寧疾馳而去。

    這一天的傍晚,大清皇帝收到了先程回京的兩位皇子福晉,在京郊遇襲的消息。京城乃至整個直隸地區全部戒嚴。聽到風聲的王公貴族,滿朝文武無不膽戰心驚。因為,在天子之地,皇城根兒下,竟然有亡命之徒敢劫掠皇室車駕。並且護送的衛隊幾乎被消滅殆盡。這是歷朝歷代都難得一見的。怪不得,一出事,消息就被封鎖了。兩個時辰之後,奉命前去搜尋的御前親兵回報。已經找到了五阿哥福晉。而四福晉依然沒有消息。

    康熙沒有再猶豫。立時下旨,即刻起駕,返回京師。

    聖駕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紫禁城。一進宮門,五阿哥胤祺已經迫不及待的趕回住所。剛剛被救回來的惟雅毫無生氣的躺在暖炕上。其他的皇子,各宮妃嬪主位,和公主們都聚在此處等消息。康熙先對前朝事宜做好安排,隨後也親自過來。

    屋內熱氣騰騰的。點了好幾個火盆。太醫們有一點束手無策的站在外間。只有胤祺一個人坐在炕沿上,一動不動盯著惟雅。若不是還有細微的鼻息,任何人看到惟雅,都會覺得那是一具死屍。她的臉慘白的幾乎泛出藍光。已經在炕上暖了好幾個時辰,但是四肢仍然冰涼。皇帝進來的時候,已經問詢過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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