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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太子見著父親真的震怒,料想萬一事情鬧大,難免胤禛不會說出什麼來。便待眾人不言語的當,跪下道:「皇阿瑪,其實,不過是四弟和兒臣言語不和。兒臣這個做哥哥的,也不知道禮讓弟弟。還是兒臣有錯。望皇阿瑪不要責怪四弟。四弟年輕,穩不住而已。我們原是鬧著玩的。」說著便俯身下去。

    太子這一說,稍讓康熙有點意外。以往他是輕易不會替兄弟討情的。看看一邊跪著一聲不言語的胤禛,還有這個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太子,康熙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怎麼就攤上這麼些不懂事的小子。其實,他哪裡捨得真去責罰兒子。可是,胤禛那種不在乎的神氣,仿佛視皇家禮法為兒戲的神氣,讓他怎麼能不惱火。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兒。可是,他是皇帝,都不能隨心所欲,又何況這個傻孩子。打了太子這種事情一旦傳了出去,即便他不治胤禛的罪,那朝廷里的風言風語也要把他吹倒了才能罷休。到那時,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朕本來要讓你去宗人府悔悔過。看在太子的分上,你還小,算了。」康熙思索了一陣。胤禛本以為這回可以過得去了,沒想到康熙又開口道:「從明兒個起你去奉先殿,當著列祖列宗,好好給朕跪幾天,沒旨意不准出來!」

    太子一聽,心裡鬆了一口氣,但面子上還要再做足功夫。剛要張口,卻被康熙一眼盯回來。胤禛知道父親已經是很維護自己了,便低頭謝恩。

    卻說恪寧在上善苑閒來無事。不過每日盯著那些工匠們整理園子。張廷玉又使人將園外的一溪碧水引到恪寧所住軒館附近。雖說上善苑荒蕪已久,但經過一番修整,就已經顯出當年建造時的清遠意境來。恪寧打算將園中未得名的景致取些新穎別致的名字,又忙得不亦樂乎。整日拉著阿奇在園子裡東遛西竄。時不時就請張廷玉來吟詩撫琴,大有樂不思蜀的意思。

    「玉哥哥,你到底想到沒有?」

    「想到什麼?」張廷玉總是很有耐心的聽著恪寧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叫你想想,這裡應該取個什麼名字才好呢?難道你又忘了不成。」看張廷玉懵懂的樣子,恪寧故作怒氣,其實心裡樂得開花。

    「噢,是了。」張廷玉輕拍自己的腦門。又笑道:」我也不會□術。你一會讓我幹這個,一會又讓我干那個,我忙不過來,不就給忘了。」這些日子他的確累得很。

    恪寧噗嗤一樂,忙又正色道:「張公子,輕易不要對別人許諾。你自己說,什麼都交託給你就好。怎麼現在又拖賴起來?我不乾的,今天一定要想好名字,否則……」她停下來思索了一下,「否則,今天阿奇烤得羊肉,沒有你那一份兒了。」

    張廷玉心裡暗笑,嘴上卻道:「哎,你怎么小小年紀這樣心黑啊。我又不是長工。幹了活兒又不給飯吃。那賞銀總得有一些吧?」說著伸手到恪寧面前。「一百兩銀子不算多。如果算上被你霸占去的寶琴。我看你要把整個上善苑都給我呢。」

    「霸占!」恪寧眼睛一瞪,「我哪裡霸占過你?」話出口才覺得不太對。臉一紅,喏喏道:「你的琴。」張廷玉卻被她說的大笑不止。恪寧怒喝道:「不准笑了!再笑拉你下去砍頭。」

    「好好好。不笑了。」張廷玉一邊收斂笑容,正開口要問她關於琴曲的事,忽聽外面阿奇「蹬蹬」跑進來。阿奇慌張的一探頭,見他二人正相談甚歡。便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恪寧看她那樣子好笑道:「張公子又不是外人。你怯什麼,有話進來說。」

    阿奇一聽,忙閃身進來。走到恪寧身邊,輕聲細語的說道:「格格。才剛兒聽宮裡來的小凌子說,四爺,他那兒出了點亂子。」

    「什麼?」恪寧本來一臉的喜色,被這一句話沖得蕩然無存。她在那兒愣了一會兒,好像沒聽清楚阿奇的話一樣。阿奇看看她,皺皺眉頭道:「他們說四爺打了太子,被萬歲罰在奉先殿裡跪著。也不知到底什麼情形,還說什麼連宗人府都驚動了呢!」

    「宗人府?」恪寧覺得自己突然亂了。一個多月過去了。上善苑的生活實在太美好了。美好的讓她有點忘乎所以了。她幾乎忘記了皇宮的存在。是誰說過的,那本來就不是給人住的地方。可是,可是,她的夫君還在那裡,還在那裡孤獨的等待著她回去。她竟把這一切丟棄到腦後了?直到要聽到這樣的消息……

    她掩了口,似是要抹平剛才調笑間的餘韻。漸有紅暈的俏臉上,慢慢升起了愁雲。張廷玉看著她,想著那個曾活在這個世上的鮮活女子。眉目之間,些許的,有一點相似,可神態卻又不同。恪寧無論在何時都有掩不住的英氣勃勃,她有男子的風範。然而過去的惟馨,美的像江南水墨,漸次已經淡遠了。

    恪寧沉默了半晌。回頭對張廷玉道:「玉哥哥,小妹我要回趟家。你先請自便吧。」說罷沖他一福,轉身便要出去。張廷玉情急,一把拉住她問道:「妹妹去哪兒,皇宮嗎?那可不是你的家。」

    恪寧輕拂下他的手,溫婉一笑:「我的夫君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雖是笑著,眼中卻有千萬決絕。她雖然憎惡那個「家」,然而家裡卻有她舍不掉的人。

    她從馬廄里牽出一匹烏雲蓋雪。也不管身後有多少人苦苦追趕。她的心堵得滿滿的,只有耳畔急急的風匆匆的灌了進來。她覺得涼了,跨下便更是催得緊。今天,就是今天。她一定要趕回去。她要見她心裡的人兒。被關在諾大的奉先殿裡,空對著祖宗畫像的人兒。她怎麼能丟棄他於不顧,獨自在這裡嬉戲快活。她不是曾經暗暗誓願,要一生一世作他心裡的一雙眼眸,看遍天下最美好的景致,看遍世上最纏綿的情愛。

    富麗偉岸的北京城,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她,一個女子縱馬疾馳。引得路邊人個個側目,躲閃不及。街邊繁華勝景目不暇接,紅男綠女穿梭如織。可這一切她都不管不顧了,還有什麼能讓她掛懷。也不知過了有多久,她仿佛只是一個姿勢在馬上沒有變過。終於眼前隱隱有景山的青郁映入眼帘。過了景山就是神武門。可是,她騎著馬又怎能穿神武門而過呢。想必是到不了那裡就得下馬了。然而此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她一清早出了上善苑,已經跑了大半日,身子早已虛脫了,神思也恍惚了。見前面已經有大隊的宮禁侍衛,卻還沒想到該下馬了。揮著鞭子,直刺刺闖了過去,守宮門的侍衛們並不認得她,見竟有女子騎馬飛奔而來,遠遠便集結了不下於三百多人,各執兵器嚴陣以待。不等恪寧近前,早一窩蜂湧過來。生生將恪寧從馬上拽了下來。恪寧只覺得頭暈眼花,渾身酸痛,爬也爬不起,頸上已抵了無數利器。不過今天當值的恰是與恪寧父親費揚古相熟的統領哈豐阿。他剛才還指揮若定,但見摔下馬來的柔弱女子。定睛一瞧,竟是皇四子的福晉。當今聖上視如親女的恪寧。想她還在宮外養病,怎麼今日竟然要闖宮呢?便忙忙讓手下人放開她。哪想,恪寧像個失心瘋的病人。見他們不敢動自己,猛地竟跳了起來。撥開眾人還要向里跑。皇宮禁地,不容她小女子這樣放肆。哈豐阿要抓她又不敢弄傷她,便命人圍著她。她急了,忽的抽了身邊侍衛的一把劍,光亮亮橫在頸子上,衝著哈豐阿道:「你快放我進去,否則,我死了,你們都得要死,你們都得殉葬給我。包括你們的老小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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