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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張廷玉在那邊聽聽,笑道:「所以,就來個趁亂取勝。攪個渾水,人人都得在裡面趟一把。本朝雖說後宮不干政,可現在朝廷里敢說話的那幾位,有哪一個又不想來他個裡外貫通。各宮的主位們,也難保沒有心氣高的。各家自有各家的主意罷了。」他慢慢踱過來,「你哪裡是得什麼天花。這不過是西北草原上一種少見的毒草,鬼靈芝而已。誤食的人會生豆疹,類似天花。可是,這事情的真相一旦大白,你這個毒是在哪裡中的便是關鍵所在了。」

    恪寧聽二人的話,果然有些道理。她將當天的事一思索,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永和宮裡了。「若是如此……這不就是無故將德妃也牽連進來。同時可以挑撥我和她的關係。但若是我們沒看出來真相,那豈不是心機白費了?」

    「不。」張廷玉搖搖頭笑道。「你若是看不出來,只當天花醫治,喝的那些湯藥反而會加重鬼靈芝的毒性,你喝多久,就會病多久。嚴重了,還會有下血之症,以致身體虛弱,不能生養。這樣,你永遠也回不了皇宮,早晚只會被廢逐。因為,皇宮不要一個廢人。」

    聽他一解釋,恪寧和惟雅不由都吃了一驚。張廷玉猶豫了一下,看著恪寧又道:「你的身子先天不足,陰虛火旺,肝脾不和,年紀又小,信期一定不穩。所以,即便下血,也不會看出其中的癥結所在。而我擔心的是,它已經傷了你的身子。」

    「寧兒,我想最好,我們都裝作不知道為宜。你不要喝那些藥,過些時日你身子好了,也暫時不要回宮了。那種是非之地,能躲則躲。」惟雅沉思了一陣道。「躲?」恪寧苦笑,「若是以前,怎樣都好說。如今……」

    「如今,你的魂兒啊,有一半都丟在乾西四所了,哪還躲,恐怕自己要撞回去才是真的。」惟雅在旁笑道,「你放心,四阿哥過些日子要陪皇上巡視畿甸。你就多在這兒住幾天無妨。省得回去了,你和德妃母之間出麻煩。」

    恪寧一聽不由得沉下頭去。深深的嘆了口氣。

    「皇宮是這樣的,這幾年你還不懂嗎?為了離開太子妃,我用了多少心計,才有今天的局面啊。」惟雅低聲用蒙語和恪寧說話。張廷玉見,忙別過頭到一邊去。恪寧對蒙語反映稍遲鈍,便仔細的聽著。「可是,現在這種情勢,這種手段,拐彎抹角的,我還真是沒有見過呢!不會是太子妃,也不像是惠妃娘娘,她不安分,但是沒有這麼聰明。想得出這種招數的人,詭異刁鑽,膽大心狠。我們范不著回去惹這樣的人。反正在萬歲爺眼底下,看他能怎樣折騰。」

    她倆嘀嘀咕咕,忽聽張廷玉笑道:「你們說將那邊的溪水,引到這邊來,方便澆灌你們的這些花花草草好不好?」惟雅和恪寧本來滿腹心事,被他一說,都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來。恪寧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那麼想要回去看胤禛,但卻異常的留戀這樣的時刻。

    「衡臣兄總是有閒情逸緻啊!」惟雅調皮的看著他,「是不是先生這幾天又沒有工夫管你了?整天在你那些姐姐妹妹堆里能混出什麼來?」聽惟雅的口氣如此熟捻,恪寧不由有點驚異,抬頭看張廷玉的反映。沒想到張廷玉拍拍頭道,「哦,以前的惟雅小妹妹現在是五阿哥的福晉,草民如今只能乖乖聆聽教誨了不是!」恪寧沒聽出什麼,只覺得他們仿佛很早就相識。然而惟雅雖笑著,眼睛中卻掠過一道不為人察覺的哀傷。

    黃昏時,張廷玉告辭而去。答應過些日子找好的工匠來幫恪寧整修上善苑。惟雅和恪寧手挽手在園中悠閒的散步。

    「你好像和張廷玉很熟悉啊!」恪寧忽然用手輕輕撓惟雅的掌心。

    「寧兒,你有沒有怪我鼓勵你去積香院?」惟雅轉頭注視著恪寧。「實話。」

    恪寧愣了一下,對於惟雅有時候的答非所問,她已經習慣了。但是,她從不希望惟雅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我沒有想太多,但我,還是懷疑過你的。」

    惟雅低下頭去笑了起來,然而,那聲音卻漸漸變得哽咽。「惟雅。」恪寧靠過去,「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是啊。人都會有自己的苦衷。」惟雅偏過臉,恪寧只感覺到她的抽泣。過了很久,她聽到她輕聲地嘆了口氣。

    「就像你想得那樣,我和廷玉哥哥是很久以前就相識的。那時候我還只有這麼高。」惟雅抬手比了一下。一臉的回憶。「我阿瑪和張大人私交不錯。小的時候,就見過廷玉哥哥。那時候,我姐姐惟馨還活在這個世上。我們姐妹的名字還是張大人給起的呢。我想,也許在很久以前,我們兩家就是有意的。」

    「你是說,你姐姐和張公子?」恪寧問道。

    「是啊。我一直是這樣覺得。」惟雅靜靜笑著。「但是姐姐要想逃過選秀這一劫,可不容易。本來,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太子爺卻相中了她。」惟雅抿了一下嘴,「後來姐姐她,因為癆病,故去了。」

    「你不知道。」惟雅轉過身將頭輕靠著恪寧。「有時候,你有著和姐姐一模一樣的笑容和眼神。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善良……廷玉哥哥一定恨著。他拒絕朝廷,皇宮,還有一切愛新覺羅家的人,可他沒有拒絕你。所以後來,聽說他救了你,我就明白了。」

    惟雅依然略有微笑的看著恪寧。那一絲笑,像風中的玫瑰,一瓣瓣,剝落下來,淡淡逝去。隨著時間漸漸流轉,恪寧才會明白,這個水一樣的女子,是用了多少耐心和勇氣,才成全了自己。

    白山茶

    剛掌了燈,胤禛同胤祺胤禩一幫兄弟打上書房回來,剛進門,重秀便迎出來,利索的福身請安。順便抬手向屋裡一指。恪寧不在的一個多月,胤禛仿佛又回到當初單身漢的日子。大小事務都是重秀管著,恪寧在的時候也沒管多少。所以重秀,有時候只有些個動作,胤禛也便會意,並不多問。順著她的手向里一瞧,見正屋地上擺著兩盆白茶花,裊裊婷婷,搖曳生姿。胤禛便是一愣,低聲道:「是太子爺送過來的?」

    「嗯。」重秀也輕聲,生怕被外人聽了去。「爺,太子爺年年都在這個時候送白茶花來,是怎麼了。也沒個緣由。」胤禛不答,走過去俯身蹲下來,盯著這如十五月色般溫潤光鮮的花朵。白中透黃,帶著濃重的富貴之氣,又恍若女子的淺淺笑意。「今年的這兩盆,似乎開得格外好呢!」

    「是啊。毓慶宮來的人還說,這一次的也請好好照料。」重秀冷清的一笑,「說得好像這不是花兒,倒像是個人似的。我們這些人粗手粗腳,那料理得來這個。這白茶花據說是從雲南貢上來的。少不得要韶華費心。」她這最後一句話多少帶了點醋的意味。胤禛好像聽了出來,淡淡一笑,「是太子爺的心思。咱們自然要好生照料。只可惜從前的,都沒養活好。」胤禛接過重秀捧過來的茶,「韶華身子要是沒什麼,你就讓她照料著,要是精神不濟,就算了。」重秀答應一聲,見胤禛這樣在意韶華,便有點不自在。胤禛咽了一口茶,見她神色不好,想起日間母親的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你也不要總那麼多心,做好自己的事。該有你的自然都會有你的。」說罷起身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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