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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低下頭,卻見是一把做工精緻式樣小巧的蒙古金刀,刀柄由整玉雕成馬頭的樣子,刀鞘上嵌著八寶紅玉石,一隻金絲鳳凰盤旋其上,甚是好看。恪寧小心拿起來,抽刀在手。一股寒氣撲面而出。果然有一番絕世寶物的煞氣。恪寧抬了頭,眼神複雜的看著敦多布多爾濟。她還能說些什麼呢?王子將手放在心口衝著她微微一笑。轉身,靜默的走了。恪寧坐在床上,將金刀緊緊攥在手中。鮮艷欲滴的血液順著修長清瘦的手指蜿蜒而下。她並不覺察痛,冷眼看著這身體裡的河流歡喜的涌動出來。她惶惶然覺得酣暢淋漓。到底要如何活下去呢?她想要自己清醒,像固執的回到皇宮那樣,她要始終保持清醒。可是,她真願有一個人過來抱抱她,告訴她,什麼都不必擔心。可是,她人在這深宮,連親人的面也見不到。又何況,親人也不像親人了。她覺得自己被自己遺棄了。她閉上眼,依然能感知到陽光在一點點滲入。它們顫動著,猶如頑皮的孩子。
恪寧靜靜躺在床上,不去管進來的靚兒驚慌失措的替她包紮傷口。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了。是不是又有很多天過去了。忽然,外面的光影一閃,漸漸有一個人走了過來。他站在床前,並不說話,也不動。長久的,一切都是靜謐。接著,他坐了下來,就坐在她的床邊。
「你怎麼還是這樣睡著。這麼久了,都不肯醒來呢?」
「你好好的,睜開眼看看我。你知不知道,我要費多少心思,才能來看看你。」他的手,輕輕的掠過她明淨的額頭。「你知道嗎?外面又下雨了。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別的多。陰沉的,清涼,不那麼悶熱了。我記得小的時候,一到了這種季節,我心緒就不好。有一年中了暑,也是像你這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說著說著,仿佛有一點抽噎似的,稍頓住。過了一陣子,又接著說,「那時候,那時候皇額娘就會坐在我身邊,照顧我,安慰我。她親手做的果子粥,又涼又清甜。我喝了,病就好了。後來,她們一個個,來了,走了。誰都沒有留下。我也知道,我是留不住她們的。可我總是想,應該會有一個人,最終願意,留下來吧。」說完這句,他找不到接下去的話題了。又停頓住。他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可是,像是怕誰真的聽到了,他便又像個害羞的孩子,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著,「父皇開了恩典,我才能來的。我來了,你也不看我一眼嗎?是不是,你也想走了。所以就不想理我了?你也許要笑我小氣。還有一件事。皇阿瑪已經給喀爾喀定下了六妹。留下你,送走她。你還不快快醒過來,去謝謝她嗎?你知道的,六妹還那么小,生的又瘦弱。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我去見了敦多布多爾濟,請他以後好好照顧她。他說,他一定會的。他會把她當成你一樣的來疼愛的。他這麼說的時候,我又難受,又高興。我一直猜想,如果你走了。走到那個遙遠美麗的地方去。會有一個這麼好的人,把你當成手心裡的寶貝,心尖兒上的明珠一樣去疼。可是,在這裡,甚至連我,都不能保得住你這條性命。我也明白,強留下你。我是有一點自私。可我,真的是……捨不得你走的。」他的淚,唯一的一滴淚,已經脫離的了眼眶,落了下來。像一顆純潔的珍珠,墜落在恪寧晶瑩的皮膚上。「你就不能為了,為了……這一點真心,留下來嗎?」
怎麼會不能呢?悽愴的光透進來。蒼白的少年抬起頭,默默地,淚水都咽了回去。他的心事,她都知道,她都聽得到的。可是,就這樣起來告訴他?「我願意,你說的,我都願意。我願意留下來。」不,她是不會這樣的。雖然其實她心裡想這樣。但那不對。她覺得不對。她還是不能將他從心裡抹掉嗎?她不會被帶走了,可是留下來,她就得面對他。面對她自己。
胤禩
暢春園的澹寧居又迎回了它的主人。暢春園總是能讓皇帝有一個好心情。只不過這一次卻不同。因為他身後少了一個人。皇帝這段時間喜歡獨處。其實他有時候實在是個愛熱鬧的人。但現在,面對又一個新的夕陽,他陡然想起恪寧初來時,有一次伴著他在皇宮裡看落日。那時候,她是謹小慎微的,乖順可人的。竟然後來能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出人意料,又似乎情理之中。如今,恪寧在家裡安安靜靜的做一個養尊處優的格格。最好,也能像月然那樣活潑可愛,機靈調皮。那不過是一時的想像罷了。有過那種經歷的人已然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不會有那麼多的天真了吧。
遠處太子邁著優雅的步伐,神態端莊的向這邊走來。給皇帝父親行了禮。
「欽天監選好指婚日子了嗎?」康熙清冷的問了一句。
「回皇阿瑪。七月初七,八月初一都是良辰吉日。只不過……」太子欲言又止。他如今學乖了。言談沉著老練多了。
「不過什麼?」皇帝眼峰一掃。又轉回平定。太子最近的舉止風度越來越得他的心了。但他並不表露。他想,他多少還是要懂事的。
「距皇阿瑪定下的八月十六,似乎近了一些。而且,兒臣不明白,中秋佳節之後馬上迎娶,似乎……」
原來他是如此顧慮的。皇帝對太子為了弟弟的婚事如此上心倒很是滿意的。只不過,兒子並不明白他的心罷了。他不過想讓恪寧在家裡過一個中秋而已,雖然這個中秋一定不會好過。可是,他記得,恪寧是不曾在家過過這個團圓節的。然而,他又很想早早再見到她,再見到她,這小妮子就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了。好一個小兒媳婦啊!只是,她那個身子不知全好了沒有。
「索額圖去了費揚古那裡。寧格格身子怎麼樣了?」皇帝隱隱有些擔心。
「聽說身子已經大好了,就是精神還不甚好。況且,皇阿瑪意思是先不讓寧格格知道的。所以,大概現在她還不知道。」
「朕的意思是讓她安心養著。還有一個多月,這邊諸事也籌備好了。這並不是難的。對了,賞的東西已經送過去了?」康熙帝示意太子坐下。太子心裡一松。但是又有點不滿。想來,恪寧不過在家住幾日而已,皇帝的賞賜很是頻繁。雖說她即將成為皇四子福晉了,可如今旨意還沒有下呢。用得著這麼大張旗鼓嗎?也不知是父親心裡對恪寧看得太重,還是對四弟看得太重。
「這些事情兒臣自然辦妥了。只是,兒臣始終覺得,這太急了些。」
「沒什麼。費揚古那個老鲶魚,聽說八十八抬嫁妝早已備下了。不過行個文定禮。有什麼急不急的。你按規矩安排就是了。
「是。」太子老老實實的回答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坦蕩,這讓皇帝感覺很舒服。「你會去吧,辦事情也不用急,用不著親力親為,只要不讓底下人出麻煩就好。天兒也熱了,也要注意自己。下去吧。」
太子如釋重負。看來,最近他的策略是對的。所以,滿懷欣喜的出了澹寧居。雖然恪寧仍然安然無恙讓他有點緊張。但是,現在,他開始相信,父親不會因為積香院的事情難為他的。看父親的意思,應該是要將這件事情永遠的壓下了。太子正想著,卻見前面八阿哥胤禩緩緩走來。太子斜睨了他一眼。他是一向瞧不起這個出身卑賤的八弟的。可是,有的時候他看見他那可謂姣好的面龐,又會忍不住多瞧幾眼。其實,胤禩早已看見太子,但是還是一幅淡定神情,走近了,才向太子施禮道:「太子哥哥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