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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什麼?」恪寧抬頭看著皇帝。其實她自己早知道,她想的也許並不是事實。但她始終期冀著。她真希望自己沒有聽到那句話。
「那她會在哪裡?」她不由自主地念叨著。
「在她該去的地方。」康熙沉了一口氣。「朕從很小的時候就總是說這句話,她會在哪裡?在哪裡?結果那些人都走了。我的祖母對我說。他們都在他們該去的地方。連祖母也是。」皇帝的後半句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他不再稱呼自己為「朕」。那是一個沒有絲毫感□彩的字眼。
「朕不能赦免她,那你來承受這個恩澤吧。陪著朕,看看什麼時候那個合適的時機才能到來。」皇帝思維游離回來。拉住了恪寧的手。「讓朕照看著你長大。朕不能再辜負你的母親了。」
「皇上,我也想去我該去的地方。」
康熙搖搖頭。「有些人經歷塵世滄桑,洗鍊了自己。就該回到他原本的所在。你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你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即便在這個時候逃離,可身後的無邊苦海,總是會跟著你的。去到哪裡,都是躲不掉的。你該為自己,還有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好好的懺悔贖罪才對。」
恪寧拼命的忍住,她有過這樣的預感。就從如宣被帶走進入宮廷開始。她知道她們的生活就此改變。在那樣短暫而縹緲的重逢之後,她們終於還是永隔了。命運不給她們一絲喘息的機會。匆匆,太匆匆。
她的頭埋的很低。惶惑中好像聽到很久以前,她曾對胤禛說過,她一定會帶如宣回來。可是她沒做到。她什麼也沒有改變。甚至,如果她不出現在積香院,又怎麼會發生這一切。她害死了她。她的重生竟然是她的死。皇帝將手伸到她眼前,緩緩張開,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紫玉佩。
「這是太子給她的,你替她好好收著吧。她多少是有些真心的。臨了還一直戴在身上。這場火放得好,讓朕明白一切又抓不到一點證據。她到底還是護著他。可惜……」皇帝頓了頓,「別和外人說,朕給了你是讓你有個念想。也是信著你的。現在一切都過去了。連禛兒也不要告訴。他是個多心的孩子。」
恪寧遲鈍的點點頭。好像還沒有明白皇帝的意思。她雙手接過這枚玉佩。仿佛上面還沾著如宣的體溫。
「你幫朕一個忙吧。」皇帝撫著她的頭,將碎發捋到一邊去。「幫朕照顧好禛兒。朕念著他額娘的好。卻不肯多憐惜他一些。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這也是朕能給你的最好的歸宿了。」
「讓奴婢和四阿哥?不……不行。不能啊。皇上,這不行。」恪寧逐漸聽出皇帝的意思。那句話好像一根釘子狠狠扎在她心裡。難道是她一生最不敢聽到的聲音。她知道她是不能違抗的,但她本能的驚懼著。她的腦子迅速的搜索著每一個能夠拒絕的理由。可是,皇帝的聖命又如何能夠拒絕呢?為什麼他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她知道,她已經向皇帝索要得太多了。沒有任何籌碼能夠換取皇帝的心意了。她如果拒絕,無疑將把自己逼到牆角。她亂了方寸。她知道,她記得。四阿哥還在等她回來,甚至也許仍然天真地認為她會帶如宣一起回來。現在如何呢?她將取代如宣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嗎?不,不可能的。誰又能取代她呢?她想起胤禛年輕消瘦面龐。他會怎樣想呢?
恪寧絕望的閉上眼睛。她覺得四肢漸漸麻木起來。忽然窗外突閃一道驚雷。難道又是一場風雨嗎?她勉強自己睜開雙眼。卻發現什麼也看不到。只有手上捧著的紫玉佩,在陰暗的光線下忽然滲出斑斑血跡。進而她的兩隻手也都沾滿了濃黑的血漿,汩汩的順著幼嫩的手臂向下流。恪寧手一抖,玉佩中突然又閃出如宣的臉,諾大的一雙眼緊緊盯著她。
「你知道。我是為了你死的。為了你那個瘋子娘而死的。我死了。我……是你害死的……」恪寧捧著那邪惡的物件。將它高高舉過頭頂,她嘴裡念叨著如宣的名字。仿佛中了邪一樣。狠狠地將它摔在地上。碎片濺的各處都是。迸到她臉上,她只覺得耳邊有盛大的風聲,慘烈而淒涼。
皇帝被她駭人的舉動驚住了。她就像個恐怖的幽靈,被魔鬼控制了。康熙在一陣冷入骨髓的竦動之後,忽然清醒過來。他撲上去,一把抓住恪寧,緊緊地摟在懷裡。恪寧的嘴唇已經發青了,額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恪寧,小寧子!」他的喊聲刺穿穿堂而過的風。恪寧的身軀癱軟在地上。她的靈魂好像已隨那陣詭異的風去了。只留下一雙空洞慘白的眼睛。
挑戰
清晨,胤禛無端的懊惱著。他早早去向父親請安。跪了半天卻沒有見到。父親今個兒也不去毓慶宮了。也不見兒子們。他一向是不會如此的。胤禛身後跟著的那些小太監,似乎因了今天天氣好。一個個都極精神。胤禛這個小主子卻是一臉苦相。這幫奴才也見慣他這副樣子。知道他脾氣怪。胤禛覺得一點也不願意說話,這幾日書也念不下去了。什麼也不願意想。虧得他聰明,學什麼,瞧幾眼也就記下了。不曾在師傅跟前丟臉。可是,心裡總是裝些事情,他自己也憋得難受。又是夏日,微風吹得怪舒服的。不像正午時候,日頭逐漸毒辣。他不喜歡。他就這樣晃晃悠悠的向前走著。卻不見前面過來的人。那是慈寧宮的惟雅和安慧丫頭。兩人結伴,像是要送什麼東西。手裡都捧著食盒。她們遠遠就見著四阿哥魂不守舍的樣子。早就躲到一邊垂了頭。安慧是新選進宮的,老太后要了去,喜歡她的機靈勁兒。她還是頭一次見四阿哥。好奇的偷眼瞅瞅。惟雅輕輕捅她,讓她低頭。自己卻拿眼溜著四阿哥。胤禛雖然失神,但卻還是注意到了惟雅的不安。他斜她一眼,忽然聽到前幾日的傳聞,忍不住笑了一下,忽然問:「姑娘可是要大喜了?」
惟雅哪想到平時從不輕易和她們言笑的四阿哥會這樣說。一時紅了臉。忽然一下子想起什麼,笑道:「四阿哥說的什麼話,難道不知道真正要大喜的是誰嗎?」
「哦?」胤禛很少見過惟雅。但是知道她和恪寧關係甚好。再聽她這麼一說。忽然來了興趣。笑道:「你說什麼?」
「只怕,到時候,您不知怎麼高興呢!」
胤禛越聽越糊塗,卻怕別人見了他們說話不好。就又問:「你們是要回慈寧宮?」
「是。」惟雅微微轉身。 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向他表明意思。最後恨了恨心,突兀地說了句,「她回來了。」說完也不故禮節。轉身就走。
胤禛一愣,他其實並沒有多仔細聽她的話,所以一時沒明白。可是看她那奇異的神色和舉動。他的意識仿佛突然被雷擊中了一般。那句話在他頭腦中不斷的反覆,他想弄明白是不是聽得清楚。
她回來了。誰回來了?誰?如宣抑或恪寧?他這才想起應該問個清楚,可是惟雅早已走遠。他也知道,這一定是一個秘密。不然他不會不知道。她也不會這樣的。可是,若真是屬於皇宮的秘密,她又怎麼會得知呢?又為何非要冒險告知他呢?胤禛的直覺告訴他,他猜得沒有錯。可是,他必須有機會證明自己的猜測。無論是誰回來了,他都要見到她。他忽然想到父親和父親那突然的反常。無疑,真相就只有他那神聖的父親知道。可是,他連見父親一面的機會也沒有啊!這個念頭一生。胤禛忽一股心酸湧上心頭。當初在皇額娘身邊,他的這位皇帝阿瑪是怎樣的將他捧在掌中,奉在心上。如今,呵。竟是這樣的每況愈下。他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走。思前想去,就是沒有頭緒。卻見前面幾位宮女嬤嬤過來。領頭的一位懷裡正抱著自己的十四弟。胤禛不知怎麼樣,竟一下子愣住。呆呆得看她們走過來。聽不見他們的請安聲。只看見粉雕玉琢的弟弟甜甜的睡著了。那幾位嬤嬤們看著胤禛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暗自冷笑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