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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騰」的紅了臉,又突然抿嘴笑道「你只在這裡和我們混說。四阿哥怎麼不在,敢情也是十三阿哥說的,被你嘰嘰喳喳的氣走了吧!」

    幾個人說笑不休。正這時,外邊進來個小蘇拉太監說道:「兩位姐姐,李總管說兩位姑娘不必回話了。回去只管歇了便是。倒是秋及姑姑找靚兒姐姐有話說。讓靚兒姐姐回去呢。」靚兒一聽,扭頭沖恪寧一縮脖道:「又來事兒。你只管和秀兒玩吧,我先回去。」便跟那小蘇拉太監去了。

    重秀見她走了,又對恪寧說:「別只在外面晾著,你是乾清宮的人,原該進來歇歇。我們只管在這裡笑鬧,四阿哥回來又說我沒規矩。」說著將她讓進屋去。恪寧進屋,不覺眼前一亮。室內陳設雖不奢華,但卻清爽明淨。琳琅滿目的幾大架子書,琴劍畫卷擺放的錯落有致,樣樣都是恰到好處。東窗下案几上卻有一張薛濤箋,上面隱約有字。恪寧很好奇,便走過去,只見錄著一首詩:

    月掩淑宮嘆別離,傷懷始覺夜蟲悲。

    淚添雨點欠行下,情割秋光百慮隨。

    下面卻沒寫完。恪寧知道這是康熙帝寫給孝懿皇后的,不禁有些愴然。她瞧著這筆字正自出神。 重秀在一旁說道:「這些個『濕』啊乾的,我不太懂。只是四阿哥寫完就出去了。看著像是又不高興了。」

    「詩好,字也好。只是還沒寫完呢。怪不得萬歲爺讓我們送這些東西來。四阿哥這筆字,可是出眾的。」恪寧一笑道,「晚了,也該回去了。」卻禁不住回頭又瞧了一眼案幾。

    出了宮門,心裡卻有點異樣,胸口堵得慌。知是氣喘的病又有點犯了。便想找個地兒坐坐。見右邊過去就是御花園,便慢慢走著,想這裡寬敞,好透透氣兒。剛扶著假山石子想歇歇。卻見地上有個東西,天色暗了,也看不清楚。她低下身,將那東西拾起來,不看還好,一看卻著實嚇了一跳。原來是個小荷包。但只那繡工,卻很是眼熟。雖不能肯定,但怎麼看怎麼像是如宣的繡法。荷包鼓鼓的,恪寧解開絛子,裡面竟是干黃的茉莉花渣子。恪寧更是驚疑,這可不是和她小時候,如宣給她做的荷包一個樣。難道……她一時竟愣在那兒,像傻了似的。不覺淚珠兒早滾了下來。逕自哭了一陣,才回過神。抹抹眼睛,但見月亮都升了起來。御花園空蕩蕩,只她和她的影子兩個,更是悽惶。 正要回去,卻見前面人影一閃,一時痴了,竟以為是如宣來了,踉踉蹌蹌往前跑兩步,又什麼都沒有。這才覺得有些怕了。忽然背後一個清冷的聲音穿過來:「你是誰?」

    她本就迷迷糊糊的,被這一問嚇的身子一軟差點栽倒。轉過頭,早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著氣,眼前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那問話的人見她不說話,又上前兩步。月光很亮,見是個小丫頭。低著頭,渾身亂顫。知是嚇著了。便柔聲問道:「你別怕,是哪個宮裡的。這麼晚了跑到這來。也真是不懂規矩了。」

    恪寧方緩過來。只聽這人的聲音淡淡的,似乎還透著點稚嫩。不知是誰,也不敢抬頭。吶吶的回說:「奴婢是乾清宮的。」

    「哦,我怎麼沒見過你。你,喘什麼?」那人走得更近,已到了恪寧面前。恪寧雖低著頭,卻注意到他穿著件石青府綢的夾袍,裡邊月白的夾褲。心想:「難不成是位皇子。」聽他的語氣很溫和,倒不怎麼緊張了,忙回道:「奴婢有氣喘的毛病,剛才心裡有些慌,所以,所以衝撞主子了。主子饒恕。」說罷作了個萬福。

    「你要是沒什麼,就趕快回去。晚了真該受責罰了。」

    「是。奴婢告退了。」恪寧說著正想退幾步,卻聽那人又問道:「你手裡拿著什麼?」

    她不敢遲疑,忙道:「撿了個荷包,想著,不只是哪位姐姐掉的。」

    「是嗎,」他卻伸過手,將荷包拿了過去說:「撿得好,我還滿園子找呢。」恪寧立時一驚,猛地抬頭看著眼前的人。那人倒被她唬了一下,問道:「你怎麼了,難道以為我搶你東西不成。」

    恪寧借著月光,卻見對方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臉色像有點蒼白。明亮的雙眼煞是好看。年紀不大,身量卻挺高。四目相對,又離得太近,恪寧覺出不好,忙又低了頭,急急的說句「奴婢告退。」逃也似的跑了。

    如宣的荷包

    恪寧著了魔般的往前跑,皇宮的夜晚好像更加的黑暗。她只覺得殿脊上的獸頭一個個都飛了下來,向她臉上撲來。血都仿佛衝到了腦子裡,耳邊全是不知什麼飛禽的叫聲。失魂落魄的闖回屋子裡,一頭栽在炕上,這時才發現,滿臉的淚水活著汗水,渾身都濕透了。

    (那明明是如宣的荷包,是的,絕不會錯。那樣精巧別致的繡工,細密的針腳,別出心裁的花樣,還有,還有荷包里的茉莉花。似乎還是臨別之日我為她裝在裡邊的。難道竟是上天在玩弄我,難道只是巧合。又怎麼可能,那是多麼熟悉的味道。我的如宣姐姐,每個清晨孤獨的醒來,都會想起,每個夜晚哀怨的夢中,都會見到。如宣,天上地下人世陰間,你到底在何處?是誰將你帶走了,你們為什麼都離我而去……)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醒來已經日上三竿。她想要起身,卻覺得渾身乏得很,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心裡卻奇怪,怎麼也沒人叫她起來。房門一響,她抬抬頭,原來是靚兒。見她醒了,靚兒忙過來:「你怎麼了,昨兒還好好的。回來就那麼胡亂的歪在炕上,叫你也不理,臉上全是汗,我一摸,竟是燒起來了。」她說著便坐在恪寧身邊,又將手放在她額頭試了試:「還好,倒退了。我和李諳達說了,他還請了位太醫來瞧你呢。我們那麼擺弄你,你都沒醒。」恪寧聽著,卻並不想說話。只睜眼定定看著靚兒。靚兒被她看的直發毛。愣了愣,忽然悄聲的說:「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我瞅你這病,生得真邪乎呢。」說著又轉轉眼睛,生怕被誰聽了去。忽然一個人推門進來,笑道:「你們兩個在屋裡做什麼呢,悄沒聲兒的。」兩人一看,卻是重秀。

    「我們在這裡說好話,不能讓你知道。你不在鍾粹宮好生伺候你們小爺,跑來這裡做什麼?」靚兒笑道。重秀也坐過來道:「我們爺,一早來給萬歲爺請安,身子好些了,也該上毓慶宮去了。」又瞧著恪寧,「這是怎麼了,從我那兒走還好好的。回來就病了。現在可好點了嗎?」「可不就是你嗎,給她吃了什麼,好好的,弄病了。」靚兒又說笑著。恪寧看她倆,一見面就總有這麼多的玩笑,心裡似又稍覺好些了。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們怎麼總這麼樂,我怎麼不能像你們這樣呢?」

    「你這話很沒道理,人生一世就應該知足常樂。我們雖是奴才命,但誰也管不了我們笑不是?你這個丫頭小小年紀,怎麼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靚兒一臉正色道。

    「我看你別在是有什麼心病吧。」重秀在一旁也說,「別想那麼多,無論怎樣都該寬慰著自己點。你原該好好歇歇。我們又來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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