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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怪道看著眼熟,以前在四貝勒府就見過的,只是那時候她年紀還小,顏面記不清了,既如此,也是個難得的,京城三萬上三旗禁軍,有的是尚未婚配的武官,讓她挑個好的,我做主----過幾年掙了功勞升了官兒,她就穩做誥命了。」
「蘭舟謝怡親王!謝凌主子!」
胤祥揮揮手,帶頭轉身走了,目送他們走到外面,被一擁而上的家丁們接上暖轎,我才沿迴廊另一邊回到我的「藏心閣」。
蘭舟反而添了什麼心事似的,站到哪兒就是發呆,我正閒得無聊,抱著雪球轉了幾圈,見她還是那個樣子,便悄悄以目光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蘭舟!」
「啊!主子有什何吩咐?」
「你在想什麼心事呢?自打剛才聽怡親王說要給你挑夫婿,就這麼魂不守舍的,難道你已經有心上人了?別擔心!自由戀愛最好了,說出來,我幫你做主。」
「啊?不是的……」蘭舟一聽,慌得「撲通」跪下,連連搖手,「主子!奴婢絕沒有這樣的心思!」
「唉!跪什麼?你剛來我身邊,不知道,我身邊的人聽我這麼說,一定高高興興謝恩。」
「是!可是……蘭舟是有心事,但絕不是為自己……」
「哦?那……就是你家人?」
「蘭舟沒有家人,蘭舟是年家老夫人從街上收留的孤兒。」
「哦?站起來好好說!」我很好奇,見蘭舟左右看看,便說:「我讓他們都出去了,他們跟著我,時常是在皇上身邊的,都懂得規矩,你說吧。」
「是。」蘭舟站起來,低頭想著什麼,才說道:「蘭舟年前去送李嬤嬤回家了……」
「李嬤嬤一輩子都在照顧人,自己也該回家養養老了。」
「是!李嬤嬤叮囑了蘭舟許多話,不瞞主子說,蘭舟原是一心想出家的……」
「出家?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出家?心不清淨,出家也沒用,心裡清淨了……你沒聽說過,大隱隱於朝嗎?」
「主子訓的是!蘭舟只是……從前在年主子身邊,見皇上也有十幾年了,這些日子,看到皇上和凌主子在一處時的樣子,竟像變了一個皇上似的,就如尋常人家恩愛夫妻……凌主子是好人,皇上也不是真的冷麵冷心,原來是年主子沒福……」
「……人和人,要講緣分的,有緣的人,就算千里之外,時空阻隔,也能相遇。沒那個緣分,就算做了夫妻,也是同床異夢,甚至連對方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楚。所以你挑夫婿,千萬別跟那些俗人一般見識:又要身家如何,又要容貌俊俏的,這些都不重要,最要緊是兩個人的心能想到一起,你敬我愛,開開心心過日子。」
蘭舟臉一紅,又跪下了:「是!蘭舟雖然還未出閣,但服侍年主子這麼些年了,也懂得一些道理,凌主子這都是金玉良言。」
「明白就好,你接著說。」
「李嬤嬤也不贊成奴婢出家,她說貴人見得多了,只有凌主子心地純良,實在罕有難得,所以才被擠兌,先前不知為什麼不能呆在雍親王府里,皇上登基都三年了,主子還不得冊封……」
「呵呵,你們兩個,原來背地裡嘀咕我呢,難道你還是為我擔了心事?」
「凌主子,李嬤嬤……給了奴婢一個方子,她說……」蘭舟又紅了臉,「皇上正當盛年,對凌主子也這麼寵幸,若凌主子能誕下一子半女,在宮中的位份就再也沒人敢說半句話了。這個方子,是以前皇上還是四貝勒時,年主子在府里用的,果然產下了一位小格格,只可惜命薄,才三歲上,還沒取名兒,就沒了……」
玻璃窗外,又飄起零零星星的雪花,偶爾有一星粘到玻璃窗上,立刻融化成水,滾落下去,在透明的視野上留下一道淚痕般的水跡。
「蘭舟,你該知道,在宮裡,私下用藥是什麼罪名?」
「私下用藥是死罪!可是凌主子……」
「不必說了,把那方子給我。」
這是一張還帶著體溫的紙,疊得方方正正薄薄一片,不用打開來看,很容易就撕碎了。
「主子!」
「李嬤嬤看了這麼多年,還看不明白,你也跟著犯糊塗。位份福命自有定數,與養育皇子皇女,關係不大,自古以來,養育了爭氣的皇子,卻死於非命的后妃多了,那又該怎麼解釋呢?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今後你別再提了。」
蘭舟茫然的看我丟出一手紙屑,它們翻飛在窗外雪花中,很快埋入茫茫雪地里不見了。
「凌主子,奴婢愚鈍,奴婢不明白……但奴婢再也不會提起此事,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不明白沒關係,你很快就可以像翠兒、碧奴一樣,不用再生活在這些是非裡面,只要和自己夫婿好好過日子就行了。不過這個道理你得記住,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你瞧瞧你年主子一家,你瞧瞧八爺他們……」
蘭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有些驚惶,我立刻笑道:「你別怕,咱們跟那些沒關係,我只是打個比方。呵呵,其實皇上每次讓太醫給我例行診脈,都要問到生育,他雖然不讓我知道,但日子久了,我自己哪有不清楚的?」
「那……主子可知道太醫怎麼說?用了藥嗎?」
「太醫怎麼說我沒聽到,大概用過藥吧,皇上每次讓我喝,說是補身子的,我也不問。但大概是治不好了……你不知道,我才十幾歲的時候,喝了一杯毒酒,幾乎已經在黃泉路上打轉了,但皇上不肯放我走,整整七天,硬是把我救了回來,雖然人活了,但這具身子被傷得很重,一度被毒啞了嗓子,做了三年的啞女……」
蘭舟驚駭的睜大了眼睛,顯然明白自己聽到的都事涉隱秘,不敢再問。
站起來,伸手到窗外接越來越密的雪花,像小時候那樣,仔細觀看它們奇異多變的六角型,對著它們自言自語道:
「如果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好,但是沒有,我也並不遺憾。皇上已經有弘曆,不需要更多兒子了,而我……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有胤禛,不再需要更多的牽絆。」
「……能全心全意,一直陪他走下去就夠了,你瞧,雪化了,又是一年,該立春了吧?」
牆倒眾人推,這句大俗話就是一個普遍的真理,滿朝的「八爺黨」在胤禛三年來苦心樹立起的巨大威懾力量下終於瀕臨崩潰。就在密議三天之後的正月初四,皇九弟允禟因為與其子通密信被議罪,削去貝子爵,正月初五,皇八弟允禩、皇九弟允禟以及和他們一向親厚一黨的蘇努、吳爾占等宗室親貴被革去黃帶子,由宗人府從愛新覺羅家族中除名。皇帝將允禩交給滿朝大臣議罪,曾經無比團結在「八爺黨」下的諸王大臣迅速合詞參奏:允禩不孝不忠,悖亂奸惡,應即行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