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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可如今您是皇上了呀!再者,我是真的不喜歡住在宮裡,威嚴氣象,處處紅牆,叫人氣悶,夜裡又幽幽冷冷的,叫人心裡發寒……」

    「有朕在,你也怕?」

    「也不算害怕,就是打心眼兒里不喜歡……」

    「朕打算重新修整擴建圓明園,像聖祖爺的暢春園那樣,時時都可以去住,你不是喜歡江南景致嗎?除了關防設施,樓閣山石都從蘇州調工匠造,現在就繪製草圖,等西邊戰事結束便可動工。」

    這就是准了,我喜出望外,抱著他的腰笑道:「謝皇上。」

    「呵呵,凌兒這是什麼禮節啊?」笑一笑,胤禛仍然無法高興起來:「可是朕的凌貴妃,就這樣算了?這麼多年了,還要等到幾時?」

    「皇上,佛說的貪嗔痴,您都全了,既已經這麼多年都好好的,那又有何妨呢?凌兒沒什麼志氣,只想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手臂依戀的繞過他脖頸,低聲央求:

    「又何苦為一件小事,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受煎熬呢?一個貴妃值什麼?凌兒可能拿它換皇上的心?……」

    為避免又生事端,傳出話柄,冊封之事就這麼混過去了,十二月,皇帝先恨恨的撤了廉親王岳父,在親貴王室中很有號召力的安親王爵位。看看臘月將盡,直到雍正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才將冊封詔書明發天下,冊立嫡妃那拉氏為皇后,年氏為貴妃。二十三日,以冊立皇后禮成頒詔全國「恩款」十二條,總之一應禮儀均有禮部查了典籍,按「祖宗成例」去安排。

    又過年了,圓明園早成了冰雪世界,粉妝玉琢,樹枝上掛起了冰凌,建築都裝飾一新,張燈結彩,我笑眯眯的抱著恢復了苗條身材,鑽在溫暖狐狸毛斗篷下取暖的雪球,看阿依朵氣急敗壞的胡亂扯掉身上花樣繁複的公主禮服,「啪」一聲扔掉大帽子。

    「氣死我了!三跪九磕行半天禮原來還要賞戲,一身穿戴沉得壓死人,那些人還能坐得像廟裡的佛像,面前擺那麼一點點東西還不夠它吃的呢!」 阿依朵指指我懷裡舒服得直哼哼的貓。

    「又坐不住了!你現在可是和碩公主呢,位份上就差晉『固倫』公主了,真正的金枝玉葉,說話該避諱點兒,走路也還這麼急腳貓似的。」看著她身邊的宮女忙忙的為她解扣子,取肩帔,我身邊的人也早就熟悉了這位蒙古姑奶奶,給她端來了廚房裡永遠有的溫火膳和熱騰騰的點心。

    「你幸災樂禍什麼呀?差一點兒你也可以坐在那裡的,幹嗎不爭一爭?」

    「爭什麼?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尤。」①給雪球撓著痒痒,我一邊示意周圍宮人不許偷笑她吃東西的樣子,一邊自己也笑道:

    「值不值得爭,或者以不爭為爭,都是學問呢,皇上是最明白這個道理的……不過我可不想爭,只想『無尤』,我就是個沒志氣的閒雲野鶴性子,和你一樣,只喜歡逍遙自在。」

    「嘰里咕嚕說什麼呢?要說逍遙自在還差不多……反正皇帝也離不開你,瞧瞧外面『藏心閣』的大牌子……嘖嘖,酸死人了,一顆心都藏你這兒了,別的還用愁嗎?」

    這下輪到我被嘲笑了。胤禛給我在圓明園中住的地方取名「藏心閣」,正面臨湖大門匾額「在水一方」,都是御筆寫好了,交給敕造司做成了,送來要掛時我才知道的,想到這個,不禁嘆息:

    「眼下雖然如此了,按皇上的性子,憋著氣,記著恨呢,必定不肯罷休的,越是阻著他,他越是要辦到----今後……」

    ----今後會如何,還真的說不上來。然而兄弟相殘、骨肉慘變,命運受此連累的人天下不計其數,政局一動,官員百姓不得安寧者多,我的位份能否得晉,在其中實在算不得什麼。這樣一想,就乾脆先把這些丟到腦後去,每天讓碧奴帶著幾個小孩和武世彪的兒子小武,阿都泰的滿族夫人帶著兒女一齊到園中玩耍。

    雪地追鹿,林中捕鳥,結了厚冰的湖上溜冰玩兒,我還做主把雪球生的人見人愛的小波斯貓送給了幾個孩子----波斯貓也是貢品,尋常大臣家除非皇帝賞賜不能蓄養,就是在王公親貴家也很少見。有小孩子和動物的地方永遠溫馨,而且最重要的是,永遠正經不起來,我就這麼熱熱鬧鬧過了個年,不但胤禛一抽出身就連夜也要過來,十三爺怡親王、十六爺莊親王、十七爺果郡王跟著來了兩趟也樂得在雪地里跑馬撒歡不可,可西北用兵正值緊要關頭,滿朝官員,連皇帝和理政親王們也幾乎沒有過上年,據說軍機處所有大臣和在「軍機處行走」的辦事章京,年夜飯都是在軍機處賜的。

    忙亂這麼久,總該有點成就,雍正二年正月初三,年羹堯坐鎮西寧,岳鍾麒率部進攻羅卜藏丹津,所戰告捷,取得西北戰場第一次大勝仗。皇帝收到戰報後,很快就於正月十二日授四川提督岳鍾麒為奮威將軍。

    「哎!岳鍾麒居然打了大勝仗,我瞧的果然沒錯,在草原上第一次遭遇我就看出他是大將之才了!」

    阿依朵瞥一眼我捂得嚴嚴實實的腳脖子,嗤之以鼻:「這就是看的後果?----說得自己上過戰場似的,瞧你嬌滴滴的樣子,真打仗的時候還來得及觀看人家怎麼用兵?」

    「餵!」多次試探無果,我終於忍無可忍了:「你到底覺得岳鍾麒怎麼樣啊?老是來找我打聽西邊戰場消息,又不肯承認是在問他,你還是阿依朵嗎?我都幫你打聽過了,岳鍾麒20歲時由家族做主娶的妻子,沒兩年就疾病去世了,後來一直東征西戰,沒有再成親呢,你想想,名將之後、武藝高強、有勇有謀、英武挺拔……又封了大將軍,你再不打他的主意,肯定會被別人搶了。」

    阿依朵皺眉望著遠處:「他們漢人有一種東西,叫『禮法』……」

    「就是傳說中女人被陌生男子摸了一下手就要自斷手臂的『禮法』?阿依朵你也聽說過那種東西?」我是真的很吃驚。

    「哎!岳鍾麒是漢人嘛!再說我家裡還有個被貶在家的老親王呢!你問我,我倒問你,還能怎麼樣?煩死了……」

    阿依朵煩躁的甩甩頭不肯再和我羅嗦,跑出去找馬兒散心了。

    岳鍾麒在西邊帶來的第一場勝利,為雍正二年開了個好頭。

    三月初九,青海大捷。岳鍾麒率軍出擊後,于歸途殲敵二千,使敵無哨探,蓐食銜枚,宵進一百六十里。黎明,抵羅卜藏丹津駐地。叛軍尚未起,馬皆無銜勒,倉皇大潰。羅卜藏丹津「衣婦人衣」,遁走,擒其母及妹夫等。本日,年羹堯奏報大捷。

    羅卜藏丹津既敗,西邊又用了一段時間妥善安置邊防:設立官員,留兵駐守,又調蒙古兵、派滿州兵進駐,將土地交給當地蒙古人居住放牧,分明地界,避免糾紛……雍正二年間,西部大局基本安定,雖後來仍有叛軍殘部偶爾騷擾,有岳鍾麒在西疆駐守,芥末之眾再也難以形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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