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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朕還沒冊封皇后呢,哪兒來的皇后娘娘啊?」
還是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有用,眾人如聞晴天霹靂,立刻噤聲跪下,參差不齊的磕頭呼「萬歲」。
我也連忙迎出去,胤禛臉色比剛去慈寧宮時更差,險峰峻崖後黑沉沉的孕育著一場暴風雨是什麼情景?相信眾人都感受到了這平靜語氣下的「低氣壓」。
結結巴巴的嬤嬤們說不清楚,秦順兒幫著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胤禛似聽非聽的,踱到我剛才坐的西暖閣外間窗下,拿起茶杯就著我喝剩的茶要喝,我連忙伸手捂了一下,水已經溫了,於是輕輕把杯子從他手上取下來,示意身後的容珍去換熱茶。
「哐啷」一聲,胤禛把手邊的杯盞往地上一掃,全殿人連我在內無不嚇得渾身一震。
「朕忙了半天下來,連口熱茶也沒得喝!倒有一群奴才在朕住得好好的西暖閣指指點點?嗯?誰給你們的膽兒?!你們也想讓朕在紫禁城住不安穩?」
胤禛在太后那一定碰了不小的釘子,此時生硬陰冷的語氣里有隱忍的怒火未消,幾個嬤嬤嚇得呆了,伏在地上只知道磕頭求饒,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容珍雙膝一軟也跪了下去,乾脆抖抖的趴在地上去揀碎瓷片。
胤禛氣得無話可說,又騰的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踱步,因為嬤嬤們剛看過,幾進內室的帘子都還沒有放下來,他隨步邊走邊看著,好象還在想什麼,站在大座鏡旁邊,突然停住了,朝裡面指著:「誰把朕囑咐掛上去的畫兒弄壞了?」
裡面只有一副畫,就是鄔先生所作,那副踏雪賞梅的,我也過去一看,只是畫掛得歪了、畫紙有些細小的褶皺而已,可能是打掃清潔的宮人疏忽也不一定,他這是心情不好拿事情發作嗎?我還從沒見過他這樣子,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好,他已經朝身後一揮手:「跟你們怎麼交代的?掌嘴!」
眾人還在發愣,他轉身又指著秦順兒:「你在敬事房就是這麼當差的?掌刑太監呢?還不給朕把這幾個眼裡沒王法的刁奴拖下去掌嘴?」
這才反應過來的幾個老嬤嬤立時哀叫連天,求饒一片,隱隱聽見有人在說「太后」的字樣。
「有多叫一聲的,既多掌十下!還敢在朕跟前稱太后?朕倒要問問你們怎麼服侍的?竟讓閒雜人等天天鬧得太后寢食不安!太后要是有個什麼,朕拿你們殉葬!」的a516a87cfcaef229b3
秦順兒看看胤禛臉色,往身後一揮手,幾個太監進來把老嬤嬤們往外拖時,胤禛手指往地下一點:「還有她。」
四個老嬤嬤連容珍被拖了出去,「一、二、三……」唱刑太監揚著尖細的嗓子開始唱數,夾雜噼里啪啦的掌嘴聲就在外面響起。宮內女眷通常不施杖刑也就是「打板子」----因杖刑中為避免作弊,都要扒去衣服,亮出脊背和下身直接受刑,清朝極其封建,自然不能這樣「有傷風化」,所以宮女和嬤嬤會受到正式由敬事房掌刑並記錄的唯一刑罰就是掌嘴,皮肉之苦自然厲害,更是極大的羞辱,這幾個老嬤嬤本來年紀就大,看樣子平時又是有些地位的,這樣一鬧今後還怎麼在宮內處事?
胤禛絲毫沒有就此喝止的意思,沒說要打多少,就只能一直打下去,我又無法忍受了,小聲試探:「皇上?」
「唔?」胤禛還在板著臉想心事,見我叫,看看我又看看外面,先抬手示意我不要說話,自己回頭吩咐道:「走走走,都給朕弄遠點,這麼鬧著養心殿還辦不辦事了?從現在起,每個人再掌嘴五十,秦順兒要親自瞧著。」
只是把她們拉到這裡聽不見的地方去受刑?眾人走後,我連忙向他說:「那幾位嬤嬤上了年紀,再打下去怎麼好呢?皇上饒了她們吧?」
「哼,朕最看不得多當了幾年差就自比主子的刁奴,有她們的樣子在,奴才不象奴才,連你都敢欺負了,不殺兩個,滿宮裡的奴才還認得朕是皇上?」他目光掃過之處,殿中剩下的宮女太監無不像被冰凍住似的,長跪於地,瑟瑟發抖。
胤禛漸漸倦下來,意興闌珊的趕走了一屋子人,把我抱到腿上,低聲道:「凌兒,你還記得當年我雍親王府後那片湖嗎?」
「當然記得。」雖然還為剛才他的一怒有些心驚肉跳,但想起那湖,湖中映著星光燦爛的夜空,那時候傻頭傻腦的自己,我忍不住微笑。
「後來聖祖皇帝又把那後面一塊地給了我,連整個湖在裡頭,圍了個園子,房舍器物都是請江浙一帶有名的匠人來造的,原想著閒時去散散心,」他苦笑一下,「誰知竟沒個閒的時候,放著到現在也沒住過。那園子地方好,又清淨,就用我圓明居士的號,叫做圓明園。」
「圓明園?」
「嗯……凌兒……你先住到圓明園住一陣子,好嗎?」
胤禛是低頭說的,話音微澀,無不歉疚之意。
見我遲遲不說話,他終於抬頭看我,目光緊張的探詢我的視線。
「凌兒?朕……朕三月就要護送聖祖皇帝靈柩至遵化皇陵,你一個人留在宮裡,朕不放心,但朕一回京,就會去接你回宮的!」
本來是在暗自偷笑的:我居然可以離開這個不是人住的地方了,還會成為史上第一個住進圓明園的人?圓明園呢!
但是胤禛的話又把我拉回現實:他的敵人就在廟堂之上,宮闈之間,讓人不得不為他憂心。而讓我出宮這樣一件小事,更是不值得他愧疚的,宮內的一切,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只是,他可能還是不能理解,他總是對自己要求很多……
「沒關係的,皇上,若不是因為你,我真的很不喜歡住在宮裡,能出去透透氣,真是求之不得呢。」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抱緊了我。
隨後秦順兒還領著四個人回來謝恩,按規矩,領罰和領賞是一樣需要謝恩的,只是其中一個老嬤嬤永遠沒機會了。「皇后」晚上還想領著年妃過來「請安」,胤禛沒有見,同時李德全也很晚才帶著太醫回來,詳細報告了太后診治的情況,同時,允禵聽說太后犯病,折回慈寧宮去看望,被胤禛特意囑咐的侍衛趕走,又鬧到深夜。
這一夜,因為多了對圓明園的期待,更覺這宮中烏煙瘴氣,一天都不想再多待。第二天,我就搬去了圓明園,胤禛對於我的急切只好苦笑,也無法一時安排出時間與我一道,只能幫我叫上阿依朵。
圓明園已經算在京郊了,當馬車停下,如意扶我出來時,我還以為他們走錯了地方。眼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不是那種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或刻意種植的,而是……很像草原上自然生長的、健康的草,綠波中居然還夾雜著一朵朵小花蕾。遠處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隱約可見湖泊如鏡面映著藍天,抬頭,天空訇然晴朗,薄雲悠閒的舒展開來……
阿依朵顯然也有與我一樣的觀感,在身邊吹了一聲清脆的口哨。
更完美的是,樹林中回應了一聲清脆的口哨,有人手牽一團紅雲從湖畔走出來,青衫翩然,一邊向我們走來一邊笑道:「這陣子忙得頭都昏了,好容易向皇上討到這個美差,還沒弄好呢,你就急著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