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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但心中又在思量著,這中間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但胤禵不是應該在康熙死後才回京城的嗎?難道這一去,康熙居然還讓他回西寧來?
由於我的不熱衷,春節就這麼冷冷清清的過去了。九阿哥送來的許多東西我不願浪費,除了分給院中服侍的人,乾脆叫人抬上轎子,專揀西寧城中窮街陋巷去走,看那些房屋破爛的,家境貧寒的,一律分發。我最看不得人受苦,更怕他們過來磕頭感謝的眼神,往往是給過東西就逃跑似的要走,多吉偏偏喜歡用轟隆隆的聲音到處對人說「我的主人就是觀音菩薩」,嚇得我叫人趕緊抬起轎子,丟下多吉先跑了。
春節過完,九阿哥送的東西都發得差不多了,我也只剩下一些基本的用品和衣物。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個小丫鬟很不樂意小聲嘀咕:「要不是我幫主子收拾著,主子怕是要把東西都送光了,主子用著不成體統,大將軍王和九貝勒爺知道了……也不好啊。」
「你知道什麼?他的東西,也就從我這裡過一遭兒,我可什麼都不想得。」我嘆氣,想起錦書,心冷冷的直往下沉,「再說,這原本也就是些民脂民膏,分了乾淨,就算是……就算是……幫胤禟積點兒陰德。」
錦書應該早已成仙了吧,在天上看著我沉淪俗世,會不會笑我?有沒有保佑我?
開春,人們開始傳言,聽說大將軍王仍要回西寧來。
四月,胤禵仍然以撫遠大將軍王、皇十四子貝子的身份回到西寧。
這次胤禵回到西寧,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尋常。戰事早已全勝,就算還有些零星的部落有小問題,這些大軍和那麼多將領,足以鎮守,康熙怎能把自己的小兒子在自己年老體衰的時候放到這麼遠的西寧來?
胤禵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傍晚都來看我,偶爾來一次,神采里凝重許多,笑容卻少了,間或出神深思的時候,眉目間冷然思量的表情居然像極了胤禛。大將軍王的情緒直接帶動了西寧城中百姓和將士的緊張氣氛,關於康熙病重的傳聞居然成了街頭巷尾的話題。
五月,六月,七月……氣氛越來越緊張神秘,胤禵的探報每天都在西寧和京城之間來回奔波。我時常騎馬往城外與牧民們閒逛聊天,看著他們的駱駝和牛羊悠閒的吃草,而城門處,每天都有風塵僕僕的信使來往,我猜,要不是康熙的確已經病重難以理會了,也不會讓他的兒子們這麼囂張的四處聯絡、打探消息。戰事已畢,胤禵其實在西寧已經沒有多少事情,有時候也陪我一道出去轉轉,但也常常只看著我騎馬趕羊玩兒,自己卻沉默不語。
深秋了,寒風乍起,我最後一次在西寧城外騎馬,就不得不隨便打個轉匆匆往回走,胤禵帶了一隊人,本來說要去圍獵這時節最肥美的黃羊,見我受不住冷,也只好一起空手而回。我見胤禵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在回城時向他笑道:「十四爺可是沒盡興?西寧這地方,天高皇帝遠的,獵物多的是,打獵的少,還怕下次打不著幾百斤野味?」
「天是高,皇帝卻不遠;獵物就一個,打獵的卻一大群。」胤禵頭也不抬,悶悶的道,「有什麼可高興的?你是不是想著,就快見到我那四哥了?」說到後來,他微微抬頭,目光冰冷向我刺來。
我一愣,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平靜的看著他:「十四爺,這裡天地廣闊,看著叫人心胸爽快,何必老鑽在一件事上,走火入魔呢?」
說著一掣韁繩,一邊說著:「胡天八月即飛雪……七月底了,好冷的風,快下雪了吧?」一邊策馬先跑了。
沒過幾天,八月初,就下了康熙六十一年西寧的第一場雪。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底,臘月將至,白天越來越短,還多是陰雲密布,大雪紛飛的,讓人有一種過得昏天黑地的感覺。胤禵的臉色也和天氣很有異曲同工之妙,有時候還熬得眼睛通紅。眼看康熙六十一年就要到頭了,別說他,就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等得緊張起來----怎麼還不變天?
這天下著大雪,我正在溫暖的炕上睡得昏昏然不知白天黑夜,門「哐鐺」一聲被什麼大力推開了,呼嘯的北風卷著雪片兒直鑽入內室,一個人渾身挾裹著冰刀子似的氣流已經闖到了我面前。
我對男人踢門的聲音和丫鬟驚恐的叫聲特別敏感,早已條件反射的強撐著坐起來,丫鬟們這時才匆匆的湧進來,呆看著從來沒有對我失禮過的大將軍王冰雕似的站在我床前,不知所措。
出事了。
我已經被寒風激靈得清醒無比,當下厲聲對丫鬟們斥道:「上不得台面的,瞎嚷嚷什麼?還不閉嘴!給十四爺看座看茶。」
「不用了。服侍你們主子更衣,穿上這個!」胤禵面無表情的說,把手上一塊白布似的東西扔到我身上,然後掏出懷表看了看,「還有半個時辰,卯時正在議事廳會合,凌兒隨我一起回京。」
說完,他自顧轉身要走,我才抖開了那塊白布,看清那是件孝服,他又回頭對我說:「四哥登基了,起了個年號叫雍正,可遂了你的心?」
雖然知道他極度仇恨的目光是針對胤禛的,但我還是被嚇得心頭一縮,連外頭風雪刺骨也算不上十分冷了。
他走了,丫鬟們還望著那件孝服發愣,我嘆氣,對她們說:「看什麼?康熙爺駕崩了,又不關你們的事兒,去找出我那件哆羅呢白狐皮襖子,還有那件銀貂氅連昭君套來,準備熱水,快呀!」
一陣忙亂,丫鬟們聽立刻就要回京,居然還給我收拾起了包裹,我洗漱完畢,隨便喝了幾口粥,見她們連梳妝盒都一起收拾起來,連忙起身阻止:「只帶幾樣隨身衣物和洗漱用的梳子什麼的,別的,你們分了罷。」
她們大概也知道事非尋常,居然也不多話了,我只扶著一個小丫鬟幫我拿著包裹,趕到以前從未踏足的議事廳,原本的解度使府正堂。
議事廳內地上燃著好幾個火盆,其他地方都擠得滿滿的站著看樣子是西寧所有的軍官將領,上頭赫然站著許久沒有來西寧的年羹堯,胤禵背著他們站在門口,所有人都是一身素白,低頭不語。
年羹堯見到我進門,突然恭恭敬敬一打馬蹄袖磕了個頭:「給凌主子請安。」
我有些猝不及防,還沒說話,胤禵已經當著愕然四顧的滿堂將領重重「哼」了一聲,也不轉身,說:「走罷!」就要出門。
年羹堯已經站起來,問道:「十四爺!末將好象稟報過了,凌主子須得由末將另外護送。」
胤禵猛然轉身,臉已帶了怒氣:「原就該我親自送回給他,難道四哥還有什麼密諭,要你半路就把我解決?不然,與我一道還有什麼不妥當的?」
年羹堯也沉下臉來:「十四爺對皇上不敬之語,末將可以當作沒聽到,但凌主子金枝玉葉,怎經得起長途奔波?還請……」
「哈哈哈……」胤禵仰天迸發出一陣大笑,打斷了年羹堯的話,又回頭嘲諷的問我:「凌兒,你什麼時候變成金枝玉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