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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不敢,只是正想求大將軍王把這兩個人送回去。」
「哦……他們我見了,正想叫姚先生看看能不能給你的腳傷用上什麼好方子呢,九哥這般周到,你怎麼就……?」
「我一個小女子,受不起。再說,他們在京城好好的做自己的營生,一般有家人擔心,就為著這點小事,叫官兵連夜趕著,擔驚受怕的,硬把人家弄到了邊塞荒漠來,也不算什麼能為。」我冷冷道。
胤禵顯然也沒想過這個,倒是一愣,兩人中那位老者聽我這麼說,連忙向我磕頭說:「主子這般憐恤,是奴才們的福氣,奴才是自己願意來的,大軍前線,能為我大清眾將士療傷看病,為醫者便是萬死而不辭!」
胤禵又笑,直接向眾人發號施令道:「帶了兩位下去好好歇息,明天起過來侍侯,按軍中供職計發糧餉,今後自然還好好送了你們回京的,那時候兒你們可就是咱們京城的金字招牌了,呵呵;胡師爺你把東西都分發好,單子給凌主子收著;你們房裡伺候的人都給我聽著,今後一應取用,手腳須得乾淨些兒----我九哥倒也不會心疼這些東西,可要是短了東西用,委屈了凌主子,我第一個就不饒你們!哈哈,去吧去吧!」
眾人默然散去,各行其職,胤禵轉身叫一直在廊下乖乖坐地的多吉把我抬回房去,多吉果然連人帶椅把我運了回屋子,胤禵才向我笑道:「凌兒,你這不像是為著體恤人,倒是為著依然深恨九哥呢!」
「你恨九哥是自然的,我們兄弟,就連八哥在內,在這事兒上沒有一個不責怪他的。親眼見了的,就是再過個幾十年,誰能忘記?」胤禵並不在意我的沉默,自己陷入了回憶:「就像見到一對兒稀世的寶物,雖不是自己的,但親眼見她被人摔壞了、污損了,那叫一個心痛!怪不得十三哥想打人……」他自嘲的搖搖頭,看著窗外道。
「可是這麼些年,四哥對你自不必說,抗旨藏你這一條,我是很佩服四哥的;我都瞧見的,只有九哥,你在他心裡頭,都煎熬成了一塊心魔,任誰都碰不得。你想想,他又是痛悔傷你,又怕你恨他,愛而不得,想補償你都無處可尋,若換成是我,真不知該如何熬日子?或許真只能像他前些年那樣,天天醉死在『花冢』罷了。」
胤禵撫胸浩嘆,好象又變回到十年前那個少年:「貪、嗔、痴,愛別離,人心之苦,就是西天佛祖慈航普度,只怕也難!都是冤孽罷了……」
他一番感慨,我倒笑了:「十四爺挖我傷疤句句見血,好興致啊!」
胤禵轉身認真看我:「可你這不是笑了嗎?我就知道,你這樣聰明人兒,還有什麼心結難解?最痴的其實是我那兩位哥哥----那大夫和廚子,既辛辛苦苦請來了,總不能叫他們白跑一趟,我自會重加犒賞就是了,今晚換藥,我就讓姚大夫來替你瞧瞧,看有沒有什麼法子好得快些。」
「這些自然是大將軍王做主。對了,凌兒恭喜大將軍王了。」我見丫鬟們張羅好都已退出在外,淡淡的道。
「什麼?這是從何說起?何喜之有?」胤禵愕然。
「今天大將軍王心情很好的樣子,想必不是為了軍事順利吧?十四爺要留著我,連八爺九爺都不敢向你要人,只好幫著你安頓我,這說明,十四爺已然自立,連八爺九爺也要倚重你。所以,這一切根本不是凌兒的面子,都是大將軍王的面子才對!」隨隨便便說完,端茶輕抿一口,等著他的反應。
果然,胤禵正色凝目向我看了一眼,又移開目光向遠處想了想,一拍桌子笑道:「好個凌兒,這幾個月,今天才算聽見你說話了!」
「大將軍王擁兵自重,足以制衡四爺和八爺雙方,我不過是其中小小一枚卒子,還不至於糊塗到不知道自己輕重。只請大將軍王放心行事,莫要阻攔四爺與凌兒通個平安消息,這對十四爺平叛大業實在無甚關礙的。」
「哦?你以為我這般小心眼?唉!我胤禵竟如此這般被你看輕,真是羞愧無地!」他半真半假的笑道,「我說你是從什麼仙山修煉了來的吧?嬌滴滴一個江南女兒,在西北草原蠻荒之地不知受了多少苦,卻絲毫不見風霜,倒更見清俊出塵了,我瞧著都納罕。只是,你這冷眼度人,評說世事未免太毒了些……」
胤禵又搖頭嘆息:「叫四哥怎麼能不疼你?……你放心,這次胡師爺回來得快,是九哥催的,九哥是怕你在我這個粗人這裡委屈了,所以什麼都沒來得及,先搬了半個貝勒府給你,回頭還要收拾些精細之物再送一次來,請四哥賞畫大概也就延後了幾日,你瞧著罷,四哥那邊不出這幾天一定會有消息。凌兒,你可別再冤枉我了。」
與胤禵開誠布公說開了,心中更放下許多,我的命運和這個時代許多人的命運一樣,是牽連在他們兄弟命運之後的,我無意苛求。
當晚,胤禵給我換藥,解開我的右腳請那位大夫看了一下,只說左腳和右腳傷勢完全相同。這名醫果然還有新辦法,當即取了一瓶藥酒,說是每天換藥時用藥酒把傷處搽至發熱再上藥綁紮,可加快痊癒,避免留下嚴重的病根,又另外開了一副內服的藥。送走大夫,胤禵立刻張羅人去煎藥,自己就動手給我搽那藥酒。
此時我腳上早已消腫,感覺靈敏許多,裡面骨頭生長和淤血的疼痛時時能感受得到,的確十分苦惱,藥酒搽到腳上,熱熱的摩挲一陣,好象舒服不少,但卻尷尬得很。以前換藥,只是把藥包紮在內,時間很短,所以我還沒什麼感覺。雖然知道清代是封建統治的頂峰,人們對於女子所謂貞潔的要求已經達到變態的程度,女子的腳更是萬萬不能被陌生男子看到的,但我畢竟對這些古代思想沒什麼感覺,加上多年在作風豪邁的草原上生活,又是出於這種沒有選擇的情況,所以一直對被胤禵看到腳這個問題無所謂。直到今天。
換藥時,照例不許任何人在旁,兩盞燈燭放在炕桌上,胤禵坐在炕下凳子上,抬高了我的腳放在他腿上,將藥酒在手心搓熱,然後用手在我腳踝和腳上反覆揉搓,直搽得皮膚微微發燙。被他手整個包覆時,只覺得腳上溫熱麻癢入骨,痛感全消,生理上自然的舒適感讓人眼澀心跳。我只好祈禱胤禵一直不要抬頭看我,因為我不但臉燙得厲害,連耳根都在發燒。
「凌兒……」胤禵捧著我雙腳,抬頭正要說什麼,我原本十分窘迫,卻看到燭光下,他目光溫柔,也滿臉迷惘,心中大驚,頓時清醒。
胤禵注視我一會,低頭再次細看我左踝上的金鎖,低聲笑道:「凌、禛……你可知道?這個禛,原本是我的名字……」
我越發不知所措,他卻深深呼吸,迅速拿過一邊連瓶在熱水中溫好的藥膏,用白布給我上藥綁紮,再說話時,聲音已經恢復正常:「呵呵,九哥不知道該多羨慕我……四哥真好福氣。」
細細綁紮好,讓我雙腳捂回熱被褥里,胤禵轉身兩步像要出門,卻又轉身回到我面前,嚇得我心臟險些罷工,但他只拿手背輕輕碰了碰我的臉:「瞧瞧,臉怎麼燙成這樣兒?可別病了……凌兒,你放心,我不會像九哥那樣的,我胤禵是君子,你可不能再看輕我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