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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他自以為是個什麼東西!整天一副不瞧人的樣兒,自小仗著宜妃娘娘得勢,不就是能欺負我這沒娘的弟弟嗎?什麼好本事!我就看他不上,跟假惺惺的老八和草包老十在一起,能成個什麼氣候!我聽說你給他沒臉,他當時就惱了?你不知道,他到今天還是一副看什麼都不爽快的樣子,呵呵……凌兒你真出氣!」

    我愕然,好笑的看著這個十三阿哥,我根本沒有要給誰沒臉的意思啊,我已經儘量做到不能再委婉了,總不能就硬邦邦的說「不願意」吧。而且,後來我才想明白了,那天胤禛的做法,根本就是要逼我讓九阿哥死心,甚至……讓他覺得沒面子,從而恨我。想到這一層時,我為自己的將來被控制在這樣一個人手裡而打了個寒顫。但此時,我卻無從辯解。

    「十三爺,奴婢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那場面確是為難你,不過四哥也確是惱了,回去把你的抬籍文書都拿回來了----正白旗赫舍哩氏,房子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就在書房側門對面一個小院兒……」

    我的心又一下子沉了下去。我不愛九阿哥,但這也不代表我愛胤禛啊,愛,平等、相知、尊重,這些根深蒂固的概念讓我怎麼以小妾的身份生活下去?我還清清楚楚背得《新婚姻法》的條文:「夫妻有相互忠誠的義務。」但我卻要從此在那一圈紅牆裡,計算著怎麼去斗福晉和別的女人那冷冰冰的目光?

    他見我沒有跟上,詫異的轉身看我:「你怎麼了?還不知道?呵呵……害羞?」

    我艱難的抬起頭:「十三爺,我問你一句話,你不要告訴四爺。」

    「什麼?」

    「喜歡一個女人,就一定要把她弄回去關起來嗎?哪怕自己已經有了一大家子女人?」

    他收了笑意,認真的想了想,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是聖人禮義,我們男子本來就該如此,納妻妾,廣生子嗣,是家族大事,你喜歡騎馬,喜歡出去玩,四哥自然會帶你去的,他那麼疼你。」

    什麼狗×聖人!什麼禮義!我呆了半晌,憤然拂袖轉身往回去。

    「哎?你怎麼了?等等!」

    胤祥大步隨著急匆匆的我回到後台,我站在台階上,想了想,又誠懇的對他說:「請十三爺不要把今天這話告訴四爺!」

    他皺著眉看了我一會,說:「好吧。我要回去坐規矩了,等著看你編的好曲子!」

    等了一陣子,錦書幾個先下來了,照常有賞。又過了兩個唱段,晚筵時間到了。外面的主子們自然要轉移到最正式的地方設筵。我們這邊一會也有人送了飯過來,隨便吃了幾口,我就忙忙的幫她們收拾裝扮起來----把唱戲的油彩妝洗掉,重新化上歌舞時要用的淡妝,一個個蛾眉微挑,眼泛橫波,紅唇欲滴,又穿上我們特別新做的舞衣,好一陣忙亂。

    眼看天色漸暗,庭院裡開始有丫鬟一隊隊的進來各處點燈,我知道他們又要過來了,再囑咐了一遍負責演奏的眾人,大家把各種樂器搬到戲台後面----這個才是真正的後台。

    天色已經變成深藍,院子裡兩層樓閣檐下四周高高的掛滿了大宮燈,地上也擺了大座燈,桌上都是明晃晃的燭台,照得如同白晝,一片流光溢彩繁華世界。

    我指揮著把向來用作給台上照明的座燈都取掉,又把做好的宮燈都取來放在靠戲台牆的地上,拿我們繩子牢牢系了,從樑上扔過來,找好固定燈籠的柱子。忙亂一陣,又聽見遠遠傳過來肅場的巴掌聲,我們和還在台下擺燈的丫鬟們都慌忙退出來迴避。

    又是一陣喧鬧,不過這次聽起來比下午要輕鬆許多,這應該是酒足飯飽的效果。

    一個小太監飛跑下來,說:「娘娘說了,你們有什麼拿手的曲子,揀有意思的演一出,不要那些老沒意思小家子氣的,演好了有賞。」

    把這個「賞」字拖得長長的,他瞥我們一眼,又一溜煙兒跑回去了。

    之前夸的海口要拿出來實現了,我胸有成竹的把各種事宜快速想了一遍,再次檢查了錦書她們十二個人的服裝頭髮。此時所有的人,連錦書她們都看著我,我產生了一種當導演的滿足感,對錦書笑道:「過會恐怕滿地都是『大人』們掉下來的眼珠子。」說得她們都是一笑,這才點點頭對眾人說:「就照我們平日排的,大家用心吧。」

    驚艷

    此時深藍天幕低垂在湖面上,遠處低低的掛著一彎上弦月,又溫柔的倒映在湖水中。戲台下眾人沒經意的磕著瓜子喝茶聊天,此時戲台沒有燈,一片陰暗,燈光下的他們就被看得分外清楚。我站在戲台一邊的布帘子後,從縫隙里往對面二樓看。此時胤禩正賠笑著恭敬的和明黃帘子里的人說話,陰沉沉的胤禟拿著杯子不知是在灌茶還是酒,還不時往這邊瞟一眼,胤誐則在不知朝著哪兒傻笑。正看著,胤禛突然朝這邊投過來一眼,銳利的目光好象直接穿過了這薄薄的布簾,嚇得我連忙轉身靠在牆上。

    早安排好的丫鬟們已經把十幾盞蓮花座燈放到戲台四周,這是我們仿造江南「放燈節」時常做的蓮花燈做的,只是做得更大一些,再像座燈一樣在下面加上和戲台一樣高的木製座台。

    眼見戲台被一朵朵蓮花簇擁,人們好奇的把目光投了過來。我也不顧去分辨和觀察這些目光了,蓮花燈一盞一盞被點起,本被外面明亮的燈光反襯得一片黑暗的舞台突然泛起了一片柔和的光芒,模模糊糊不甚清楚,就像不遠處月光下的湖面,蓮花亭亭,我們放在蠟燭中的香料散發出陣陣清香,在空氣里悠悠散開。

    人們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我連忙回身示意。最擅長吹笛的樂手悠然橫笛,一絲清越的笛聲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響起,一絲一絲在夜空中飄蕩,只細細的迂迴環繞。透過布簾縫隙,我看到已經有不太沉得住氣的人在詫異的四處張望尋找。一片散漫的場面漸漸靜了下來,本來正在說話的人也停了,側耳細聽。

    見這一步的效果達到,我向錦書示意 ,於是她帶頭,十二個女孩子輕輕、悄悄的碎步走出。我滿意的看著她們在舞台正中朦朧的光線中擺出一個個凝固的姿態,好象敦煌壁畫裡的飛天。

    本來正在努力動用耳朵的人們又突然睜大了眼睛。

    她們的造型的確非常特別:頭上挽的是對於這個時代來說也非常「古裝」的高高的髮髻,這是我仿造唐代仕女圖設計,讓她們研究著梳出來的,為的是與漢樂府風格相搭配。我特別叮囑,只要一頭烏油油的髮髻,不要首飾,每個人頭上只要一枝簡單的累絲攢花釵子,有一串兒珍珠隨著她們的舞動而晃蕩就足夠。

    與之相配的是她們穿的漢代古裝,在模糊的光線中顯得非常古樸厚重,讓她們凝固得更像廟裡的女神雕像。看似平凡的一身裝裹,料子卻是大氣華貴的錦緞,這是我特意堅持的要求----絕對不能用現在樂女們常穿的,流行的輕紗舞衣,那樣太輕佻,就完全不能顯示出這支古樂府神話般厚重典雅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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