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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四阿哥面無表情的正沉吟著要說話,大嗓門的十阿哥又沉不住氣的說開了:「今天虧得老施那個倔驢子,嘿嘿。」見他停下,十三阿哥奇怪的問:「怎麼扯到施世綸身上了?」真是沉不住氣的小孩子,果然,十阿哥就等著人答腔呢,得意的說:「不是老施那個倔驢子在皇阿瑪跟前硬頂著不認戶部這個帳,我們哥倆怎麼會跟著八哥來四哥府上核對那賑災的帳頁子?不是核對那帳目,怎麼能來四哥書房,聞此妙音,見此妙人兒呢?」說完又嘿嘿的笑開了。

    十三阿哥笑了,也想答腔,看看他四哥高深莫測的臉色,又咽了回去。四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這才想好了似的開了口:「此女是我和老十三年初到江南辦差時在人市上和狗兒他們一起買的,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人市上是什麼樣兒?活脫脫一個人間地獄。這孩子的族人要將她賣給秦淮河來的人牙子,看她如此資質,在人販子處待哭不哭的樣兒……真是慘哪!」說著似乎不勝感慨的停了停。

    聽著如此悽慘,其他幾個阿哥處氣氛也不自覺嚴肅起來。只十三阿哥知道端底,不甚在意的朝我擠了個鬼臉。我只朝他一笑,心下卻在欽佩四阿哥,這番話連消帶打,把氣氛直接引到了朝政民生這樣的嚴肅話題上,這才是高人呢。

    聽著他繼續說:「我買了這幾個孩子回來,一則積個善德,二來這幾個孩子都聰明伶俐,著實疼人的。幾位弟弟曲也聽了,疏散也疏散過了,這次揚州又遭了災,明日皇阿瑪必定又要問我們賑災事宜,我正想找幾位弟弟商量呢。」說著也不看我,轉身邁步就帶頭走了。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對望一眼,八阿哥先若無其事的轉了身,十三阿哥看看我,也緊跟著邁了步子,九阿哥和胖子十阿哥似乎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也只好跟著轉身走了。

    我正要鬆口氣,卻聽走在最後,還離我不遠的九阿哥說:「真服了四哥你,人市上也能撿回這麼個謫仙般的人兒,怕是臭泥里也被四哥挖出金子來!若四哥捨得,我這就要問四哥要了她去……」

    開什麼玩笑!我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卻只聽得他們矜持的笑聲,四阿哥怎麼回答的,卻聽不到了。雖然知道有鄔先生幫著說話,加上他們兄弟關係不睦,四阿哥應該不會把我送到別人手裡,但是對於他們這些眼裡只有權謀,更從來就不知道有人權這種東西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怎麼辦?

    正站著一籌莫展,梅香蘭香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梅香怯怯的說:「姐姐,休息吧,夜涼了。」蘭香卻說:「姐姐,你剛才唱的真好聽!我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兒。」

    重陽

    第二天,高福兒給我送來一瓶藥。

    一大早,高福兒在院子裡找到正在曬書的我,遞給我一個精緻的小瓷瓶,說:「凌兒,四爺說,叫你把這藥敷到指頭上,拿布包起來,去淤生肌的。」我正要隨手接過來,卻看到蘭香又在竊笑,不由得惱起來,跟高福兒說:「高總管,請你退回去給爺,就說奴婢手指這麼點小事也勞貝勒爺想著,實在是擔待不起。」高福兒卻眯著三角眼笑嘻嘻的說:「姑娘,要是我沒把東西送到你手上,咱們爺就該責罰我了,你好歹體恤著我收了東西,話,還得你自己跟爺去說……」我發了個愣,他就把瓶子塞到我手裡,又說:「姑娘,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怪不得咱爺疼你,昨兒你唱的那曲兒,嘖嘖,真是好聽。」一頭說,一頭擺擺手走了。

    我自己研究了一下手指,也就一個指甲齊根斷掉了而已,指甲可以再長,彈琴也可以戴假指甲的,我最討厭婆婆媽媽了,於是順手把小瓶往哪兒一放,轉眼就把這事忘記了。

    又提心弔膽過了好多天,什麼事也沒發生,我才漸漸鬆懈下來。自嘲的想,看來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那些阿哥爺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而且每天勾心鬥角,哪還真的會記得我這麼個小丫頭?於是一顆心放下來,照常生活。

    戶部追繳虧空的事還沒有完結,京城又出了件大事。康熙微服出宮私訪,正好碰上秋決犯人在菜市口殺頭。一個富戶人家居然花錢買了佃戶來代死,被康熙親自發現,龍顏震怒,立刻要求停止一年人犯勾決,整頓刑部,清理冤獄。這件差使卻是派給了八阿哥,四阿哥他們戶部的差使在中秋節之後被迫由皇帝親自出面停止了,雖然說事情早已計議好,但委屈落到眼前,他們還是顯得有點失落,經常沒事就到書房鄔先生處盤桓一下午。

    這天上午,福晉那邊的人過來找鄔先生說,今天重陽,府里過節,要給幾位世子告個假。不要說我這個不熟悉傳統節日的現代人了,就連鄔先生都是這才知道又過節了。之前因為四阿哥戶部事務煩心操勞,府里過中秋時我們書房裡外人等都跟著沒有過成節,沒想到這麼快已經是九月九了。

    鄔先生有些不勝感慨的樣子,研究著筆墨,吩咐我們把寫字桌子收拾出來,他卻到楓晚亭下,細細看了一遍那幾株含苞待放的菊花,說:「我們來四貝勒府這些日子竟也就忙過去了,今天我們來好好過個節。早就想寫幾幅字出來,把書房的檻簾換換,今日總算得空了。凌兒,給你寫點什麼好?」

    看著菊花,我還真想起來我最喜歡的菊花詩,於是一邊磨墨,一邊念到: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好個『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真把菊花問得無言以對!」鄔先生擊桌讚賞一番,立時筆走龍蛇,在一張大宣紙上寫了下來,放下筆,疑惑的問:「這可是你做的?」

    我「撲哧」一笑,道:「我倒真希望是我寫的,可惜,凌兒肚子裡有多少墨水先生還不知道嗎?還實在是喜歡這首詩才記得的。」

    「哦?但這詞句顯見不是古人的,也不見於各前人典籍,而且,度其氣韻,應該是女子所做啊。」

    我也在想,這樣,不會對歷史有什麼影響吧?紅樓夢還要幾十年後才寫呢,版權倒是我在先了,那不是會出現「時間悖論」?如果這詩現在還沒有人作,流傳出去被曹寅家的人知道……然後才出現在紅樓夢裡……那算是我抄了他的呢?還是他抄了我的呢?

    又天馬行空的走神起來,卻見鄔先生回味似的低吟幾遍,突然飽蘸濃墨,在詩的下麵點、染幾筆,一株菊花竟栩栩如生的躍然紙上。雖然知道先生是才子,我卻從來沒見過他畫畫,沒想到他一下筆竟如此不俗。

    我侍立桌旁正看得出神,又遠遠看見胤禛胤祥被一群長隨簇擁著踏進了院子月洞門,隨從們自覺停在門外,胤禛拿著一小疊文件,胤祥則興沖沖的拎了一壺酒向這邊走來。

    我正要給他們行禮,胤禛一擺手示意我不要出聲,兩人靜悄悄的繞了過來,也看鄔先生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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