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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梅香蘭香也毫無形象的不知從哪裡沖了進來,趴到我身邊。連那兩個男孩一起,四張嘴立刻嘰嘰喳喳說開了,我眼前立刻冒起了星星,天哪,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五百隻鴨子」了。
在他們終於說得差不多了之後,我總算明白了這些顛三倒四、夾七夾八的話里的內容。
原來這已經是我昏睡後的第三天了。胤禛那天親自把我送回房間,沒想到我抱著他的手不放(又出醜了……),後來就哭昏了(林黛玉?)。本來胤禛要讓性音大師再給我運功治療的,但據性音說,我身體底子薄弱,又經歷了這麼多變故,多日來是硬撐著才沒有倒下去,以前他已經給我輸過真氣救回一命,現在如果還沒調理好就再來一次,反而承受不了,只能用尋常醫藥治療。於是連夜請了同仁堂的大夫來看,這兩天一直由梅香蘭香在給我灌藥。胤禛昨天和今天來書房時都來看過我,胤祥也來過一次,鄔先生也每天都來。昨天,也就是胤禛回來的第二天,鄔先生已經正式受禮做了幾個小世子的師傅,現在外面讀書的就是他們了。梅香蘭香和狗兒他們(就是這兩個男孩)都知道了我的身世,同病相憐,對我分外親切起來,何況兩個男孩也是從揚州來的,這兩天竟是一得空就來守著我。
「凌兒姐姐你老不醒,我們還以為你……」坎兒拿袖子抹著眼睛,「你命這麼苦,現在好不容易得救了,一定要好起來啊。」
狗兒也在一邊嗓子裡嗚嗚的說,「你爹娘真狠心,竟然把親女兒往那種地方賣,要不是四爺,翠兒也差點被那個該死的老王八賣到秦什麼淮河了,翠兒中午要在福晉那裡服侍,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多高興呢,我去告訴她。」說著就往外跑,坎兒連忙叫到:「我也去。」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一溜煙跑了。
我滿腹心事被這兩個可愛的傢伙逗得煙消雲散,我是不是可以和他們一樣,從此把這裡當作家了呢?不管怎麼樣,又是新的一天了。
解決了生存問題,我暫時恢復了一點樂觀。而且這兩天醒著的時候只有鄔先生來看我,很開心不用再感受某人的壓迫感,只有梅香蘭香和狗兒他們在旁邊,我很輕鬆的休息了兩天。這天,看到從樹蔭透到窗紙上的陽光,實在不想再躺了,古代的身體和現代的靈魂進行了好一番天人交戰後,我終於成功的重新站在了院子裡享受陽光,除了有點氣喘吁吁,倒也沒什麼別的不適。
悄悄走到前面,正對院子的書房堂屋擺著三張書桌,我看到鄔先生正坐在上首投入的講著什麼。三個小毛頭按照年齡大小應該分別是大世子弘時10歲,二世子弘晝8歲,四世子弘曆最小,才5歲。他們的伴讀小廝三三兩兩等在書房院子的月洞門外面,我不願出去被人看見,略一猶豫,從後面走廊繞進書房旁邊的偏房,梅香蘭香果然在裡面,正收拾書櫥呢。
好不容易安撫了她們兩個的大驚小怪,我的目光被書桌上匣子裡的一疊公文吸引了,拿起來看看,有好幾份最近的朝廷邸報。這是鄔先生每天起居的地方,看來,他的腦子是一天也沒有閒著。強忍著對豎排版和繁體字的強烈不適應感,我很快就看進去了。
歷史車輪正在毫不停留的向前滾動,從這些消息上看來,四阿哥十三阿哥在江南向鹽商籌款的事引起了朝野注目,官員們認為他們過分苛刻嚴酷,皇帝卻不大不小的褒獎了他們,而且有意讓他們去辦一件最難的差使----清理戶部欠款。另外,康熙還決定十月出發去熱河狩獵,要求所有皇子和5歲以上皇孫隨同前往。我記得太子第一次被廢就是某年冬天在熱河發生的,這麼說來,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冬天了?
我急忙翻看著其他文件,想了解更多的消息,幾個小毛頭卻撲了進來,「要喝茶要喝茶,快快……」立刻嚷成一片。梅香蘭香忙忙張羅起來,我也趕緊丟下手中的文件去泡茶,弘曆卻奶聲奶氣的問我:「你識字?」
我一愣,低頭看看這個一本正經,拿著架子的小大人兒,連忙先不熟練的請了個安,認真答道:「奴婢識字不多。」
「我看不像。」
什麼?
「你方才文件看得很流暢,很快。」說著他逕自爬到椅子上,穩穩噹噹的坐了下來。
這個小毛頭……這樣觀察入微、在情在理,也只有胤禛才能養出這麼不好玩的小孩。
鄔先生卻站在門口笑呵呵的說:「孺子可教也!」
不知為什麼,見到他,我就有點臉紅,連忙扶他坐到椅子上,給他先遞上一杯茶。
弘時似乎見鄔先生夸弘曆,有點不滿意,揚著小臉問我:「你既識字,都讀過什麼書啊?」
我連忙賠笑:「哪會讀書啊,不過略認幾個字罷了。」
弘晝也問我:「那你會講故事嗎?」
我笑了,暗想,別的不行,講故事可是我的特長。
見我笑,弘晝不依不饒的說:「那你要給我講故事!我那個賴嬤嬤,叫她講故事就那麼幾招,難聽死了!」
鄔先生終於發話了:「歇息好了,仍舊出去臨帖吧,明日你們阿瑪就要檢查窗課了。」他們幾個立刻可憐巴巴的掛下了臉,我剛鬆了一口氣,又可憐起他們來----他們這個阿瑪,的確怪嚇人的。
等幾個小毛頭喝好茶乖乖的出去,又打發梅香蘭香出去伺候,鄔先生放下茶杯溫和的凝視我:「身子剛好,可以出來轉轉,但不要過於勞動,天氣暑熱,要小心調養。」我低聲說:「是。」
又沉默了一下,鄔先生問我:「剛才看了不少文書,有何見解啊?」
我坐下來,認認真真的看著他,說道:「先生想必已經對朝局了如指掌,也就此跟四爺分析研究過,我這點小見識,說來先生聽聽就算了,否則凌兒絕不敢拿出來貽笑大方。」
「哦?你還真看出了什麼?說說看!」
「是。凌兒覺得,朝局不穩,暗流洶湧。」
「為什麼?」鄔先生緊緊的盯著我,我很滿意他認真的目光,因為從小最能讓我不爽的事情就是別人把我當不起眼的小丫頭了。
認真的把想得起來的內容整理了一下,說道:「四爺和十三爺到江南治河,這是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為什麼朝廷不撥款,弄得他們還得辛辛苦苦向一毛不拔的鹽商『借』?如今戶部庫銀短缺,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出來做這個追欠的差使?凌兒說不清楚,但只覺得,阿哥爺們似乎是各自為政,朝廷的正事反受制肘。」
鄔先生用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我坦然回望他。
「若不是我親眼看著已無氣息的你從水中被救起,四爺又已經審查過你的身份,收你進了府,我真要問一句『你到底是何人』。」 鄔先生感嘆的站起來,「這些事兒擺在那,天下人都能看見。但是這裡面的含義,便是身處其間的人也難看透啊。說是江南人物靈秀,可我在你這個年紀,也還飛揚浮躁,未堪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