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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8:00 作者: 滄海月明
    此話一出,才消停了一些的眾人又忍不住笑起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咕噥到:「有什麼好笑的……」

    胤禛笑著看看我:「好、好,不笑了,你去把梅香蘭香一起叫進來吧。」

    我把梅香蘭香一起叫了再進來時,裡面的氣氛已經恢復沉靜了。我和梅香蘭香一起,又跪在地上,心疼著我的膝蓋。

    胤禛站起來,在我們面前來回踱了幾步,一隻手伸到我眼前,示意我站起來,然後才對梅香蘭香說:「今後我的參湯,照樣子給鄔先生進一份兒。」停了停,轉身又坐下繼續說道,「你們兩個雖說年紀不大,卻是我府里的老人兒了,是看著我府里規矩長大的。伺候好鄔先生,你們就為我立了功了,連家人一起有賞的,我跟福晉說過了,你們的月例按府里的大丫頭算,每個月一兩銀子一吊錢。先別忙謝恩!若是差使沒辦好,你們知道家法。」冷冷的語氣竟嚇得梅香蘭香渾身都是一顫。

    「這次我從江南買回來三個孩子,女孩子翠兒放在福晉房裡。兩個男孩子狗兒坎兒就放在書房外面,負責傳遞來往文書,門上迎接外客。你們去認認,日後各行其職,把這書房內外給我服侍好。」

    又沉默了一陣,聽得他說,「出去吧,去叫廚房給我們準備晚飯,好了就送到書房來。」她們才戰戰兢兢磕頭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該出去,只好先站在鄔先生身後,看著自己的腳尖猶豫。他們一時沒有說話,卻聽胤禛叫到:「小蓮。」

    我低著頭聽到,還在奇怪,這是在叫誰啊?怎麼沒聽過?他又叫了:「凌兒?」

    我一聽,連忙又「撲通」跪了下來,抬頭看他。他卻皺皺眉說:「誰叫你沒事就跪的?看你膽子也不小,怎麼就喜歡跪呢,起來起來。」

    我站起來,沒有說話,只疑惑的看著他,他要對我說些什麼呢?

    只見他從靴子裡抽出一張紙,默默的看了一遍,說到:「小蓮,揚州樂籍女子,虛歲十六。其族早年獲罪被賜姓黑,歸入賤籍。今春江淮一帶遭災,因秦淮河天香樓向其族以十兩銀子高價求賣,憤而不從,遂投河。」

    聽到一半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這就是這個「我」的身世?我的手在微微發抖。

    賤籍,十兩銀子「高價」,被親人賣給秦淮河「天香樓」,投河……

    原來這個年輕柔弱的身體,居然承受過這樣苦的身世,這樣慘烈的命運?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我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貴族男子,他的眼睛仍然深不見底。他這麼快就查出了一個平凡女孩的身世,他可以左右此時的我的命運,他會怎樣做?

    我環視周圍的幾個人,年輕的胤祥皺著眉頭,一臉不忍的看著我,性音閉著眼,雙手合十,鄔先生則平靜的看著我。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

    那個似乎主宰我命運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當日救起你之後,性音準備帶你一同回府時,已經著人描了你的小像,交給我的門人,正在做杭州將軍的年羹堯。你想必也已知道了,我府里是出了名的鐵門栓,不會進沒來歷的人。你們還在路上之時,我已得了消息----我以做事精細刻薄聞名,我的門人也都學我,只查個人還是極快的。你和狗兒坎兒他們一樣,都是苦命的孩子,你有烈性的,這也對我的脾氣,聽鄔先生說,你還頗有見地,聰明伶俐,既有緣來了我府上,我焉有不度你出苦海之理。」

    一張紙輕飄飄的出現在我眼前「這是你的脫籍文書。我用一百兩銀子贖了你,給你辦了賣身死契,今後你就是我府里的人了。」

    我看不清楚,眼前只有一片模糊,這薄薄的一張紙,就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只因為有貴人可憐,「我」就這樣活過來了?

    為這個「我」的命運轉折深深震驚,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努力睜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清楚,臉上濕濕的一片冰涼。

    他居然嘆氣了,聲音也出奇的溫柔:「你也不必太難過了,如今你已再世為人,不管你是否真的記不起以前的人和事,都不用再想了。這書房裡頭伺候的你最年紀大,把差使辦好,就是報答我了。你既喜歡叫「凌兒」,那今後這就是你的名字了。平日裡可以多和翠兒狗兒他們處處,你們都是揚州來的,在一起也親切些。「

    但我已經來不及思考他的話了,哭了就停不下來。想想,掉回到古代來已經兩個月了,我連淚都沒有流過,大概是變故太大,反倒嚇得鎮靜了。現在,心中那塊沉重的大石頭就被這個霸道的男人輕輕鬆鬆一手抹去,多日來繃緊的弦突然沒了力氣,我才想到這些天來自己的緊張、慌亂、無助,疲倦的想著媽媽,想著在現代的那群死黨,我也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我只是孤零零的一縷遊魂而已。

    當有人扶我站起來時,我發現自己腿跪得麻木了,全身也怕冷似的直發抖,只有眼淚像自來水一樣不停的往外涌。站不穩,只好靠在這個人身上。

    似乎有人過來這邊了。要傳晚飯嗎?他們在問。

    一雙有力的手臂騰的抱起我,這個人的聲音響起:「十三弟你先陪鄔先生和性音大師吃飯,我把她送過去。」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像飄一樣躺到了床上,頭很暈,腦子裡完全不能想起什麼事情,我只煩躁的感覺到,眼淚老是停不住,停不住……

    一隻大手撫過我的額頭,指尖冰涼,我連忙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它。小時候沒有爸爸,媽媽工作很忙,只有外婆哄我睡覺,我總是緊緊的抱著外婆的胳膊,才覺得安穩……可是外婆也不在了……外婆也不在了……

    我難受得整個人都蜷起來,好難受,我一定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在做夢……

    「別哭了,你就不能停停嗎?別哭了……」他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迴環繞。

    「快去叫大夫!」這是我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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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政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神智在一陣琅琅讀書聲中漸漸清醒。童聲清脆悅耳,什麼「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這不是《大學》嗎?小時候媽媽自己教我讀《四書五經》,我很不耐煩,半懂不懂的也讀過這麼幾句。長大後,只喜歡《詩經》,《大學》除了這第一句,竟然剩下的都不記得了,呵呵。

    睜開眼睛看看,四周的環境提醒我想起了一切。後來我怎麼了?那個在我耳邊的聲音是誰?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根本不聽腦子使喚,軟軟的全身酸痛,頭暈眼花。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我,居然老是被這個古代的身體折騰,我真倒霉!

    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兩個男孩跑進來,剛和他們對視一眼,他們就大驚小怪嚷嚷起來:「凌兒姐姐醒了,凌兒姐姐醒了,梅香蘭香快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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