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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06:18 作者: 五靈感
昏暗的酒店燈光灑在江冶光潔的背上,他抱住被子陷入沉思。導演讓他想想過去遇到的傷心事,江冶想了想,也沒想到他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縱觀過去,他的生活真的太幸福,也太簡單了。這麼些年,最難過的事也只是放棄賽車,但他也沒哭過。
眼見收工的時間越來越不確定,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開始靠在攝影棚外聊起天。劇組混得多了,這種哭戲哭不出來的演員對他們來說已經司空見慣,除了悄悄埋怨幾聲,也是無可奈何。
「導演,我過去跟他談一會兒。」余妍說完,敖立昂將屋內剩下的工作人員全都喊了出去,臨時改成中場休息。
她輕身來到江冶的身邊,與他並排而坐,只看著眼前暗淡的燈光,仿佛是兩人坐著秉燭夜談一般。
沉默幾秒,她問他:「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江冶仰頭想了想:「好久以前。我記得是中學,跟同學在家看鐵達尼號,本來心想愛情片有什麼好看的,結果兩人哭得跟傻子一樣。」
回想起來,悲傷的情緒不增反減,想到當時的表情甚至想笑。他偏頭問她:「你呢?」
「上上個月。」她趴下來,側背對著他,低低的聲音傳來,「我爸死了——應該說是繼父。我以為在十三歲那年就流幹了所有眼淚,長大後趴在他病床邊上,還是忍不住哭了。」
「你會不會覺得,這大概是個溫馨感人的親情故事?未必。」她面色恬淡,目光沒有一絲傷感,好像在說與自己不相干的故事,「我哽咽著想再喊他聲爸,結果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見我,只是為了罵我一句賤種。」
江冶驚訝地轉過頭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心頭變得豁然沉重。
「他真是把我的心傷透了。可當我真正傷心的時候,反而擦乾眼淚不哭了。從那起我就決定,以後再也不要流一滴真情實感的眼淚。因為,都是浪費。」她平躺著轉過臉來,「你看,有時候哭也不是什麼難事,不哭才難能可貴。」
他動了動唇,又問:「那你媽呢?」
「也死了。」她望著落地燈,眼神麻木,「我考上戲劇學院那年,她跳樓自殺。年輕的時候私生活混亂,懷著我跟我繼父結婚,繼父還以為我是他的孩子,寵我到八歲,突然發現真相受不了打擊,精神崩潰,決意跟我媽離婚。」
「本來我生活挺幸福的。學鋼琴有天賦,家庭條件好又體面。父親是生意人,母親是舞蹈演員。本來……我是家長中交口稱讚的孩子。離婚後,判給了我媽,生活一落千丈,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
江冶想抱住她,卻害怕唐突到她,於是躺下身,靜靜聽著她講故事。
「她老是帶些噁心的男人回家,有時候那些老不死的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去求我爸,他把我打了一頓趕出去。我不明白,就算沒有血緣關係,我們依然可以是父女,他小時候那麼疼我,怎麼能因為一張鑑定單而恨我呢?」
「……後來我明白了,親生母親都不一定愛你,怎麼能強求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將你視如己出?也不是沒有遇到好人,高中差點讀不下去的時候,班主任帶領一大幫同學幫我湊學費。」
她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江冶的心也跟著輕鬆起來,就像透過層層烏雲撥雲見日。她頓了頓,又把他還未落實的歡欣擊落個粉碎。
「即使他後來提出包養我來幫我付大學學費,我也還是感激他的。你看,還是有底限的,起碼等到學生成年了再來說這些骯髒——」
「乖,不想這些不高興的事。」他溫柔地環住她肩,不帶一絲欲望,只有安慰和溫暖。
江冶打心眼裡抗拒這樣黑暗的故事,在象牙塔里待久的人想像不到,這世界上還有人過著那樣不堪的生活。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雙手,跟第一次見面的那般,手冰冰涼。他想,這顆心應該也涼透了,想要捂熱它,眼眶也開始泛紅——他在替她感到難過。
余妍湊近了臉,四目相對,她對他坦誠相待,眼神毫無防備,柔軟又讓人心疼。就在他情動時,余妍露出狡譎的笑,悠悠地把手抽開:
「你看,你還是會共情的對不對?記住這份感受,把它運用到接下來的表演里。」
全劇組都想不到,這幾分鐘不到的鏡頭竟然要花這麼久來準備。
拍攝完成,敖立昂稱心如意地吁出口氣,問她:「你到底給他講了什麼,這麼靈?」
「隨便編的傷感小故事罷了。」
「哈……以後請你來我劇組當表演指導。」
收工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夜宵城出發。
第38章 敬業演員
走著劇組的一群人走在街上,江冶還心神恍惚。
一行人來到了燒烤店,余妍忽然說:「我就不吃燒烤了。胃不太舒服,我到前面的店喝點粥,你們吃。」
她笑眯眯跟大家告別完,揮過手往前走,小助理跟在她身後,磕磕巴巴。江冶眸光閃了閃,沉下心跟上。
「你說這燒烤多香啊?累了一天不就為這頓夜宵。」敖立昂和副導演面面相覷,納悶道:「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不喜歡。」
江冶和小允哥沉默著跟他們走進了店,小徐剛找到個位置坐下又被小允哥拉到靠門的座位上:「咱兩在這吃吧。」
小允哥笑容可掬,小徐轉頭看看寸步不離跟在自己老闆身後的江冶,又回過頭對小允哥認真道:「小允哥,我們倆是沒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