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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5:54 作者: 老胡十八
    順著他的話,林老二看向海鮮攤子,那一隻只活蹦亂跳的大蝦,隔著藏青色的背殼仿佛已經聞到鮮味兒。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大哥要買蝦子啊,確實挺好吃的。」

    他以前自詡大知識分子,從不上菜市場,這幾天被陳麗華鬧得不行了,被她指著鼻子罵「滾回你那鄉旮旯去」,一氣之下跑出來,心想他堂堂一校長還治不了她了!走就走,不信離了她活不了了!

    出了門,被涼風一吹,心頭火氣滅了大半,順道「紆尊降貴」上菜市場買點她愛吃的。

    女人嘛,吃好就不氣了。

    可他多年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柴米油鹽市價,一聽蝦子居然十八塊一斤,嚇得連連咋舌。熱鬧看了半天,一兩也捨不得買。

    老闆娘聽見他們聊天,也會做生意,立馬用網兜撈起一堆,「大哥你們看這點夠不夠?」

    林大伯沒反應過來。

    「大哥家裡沒幾個人,應該夠了,夠了。」

    「好嘞,三斤四兩多,一共六十一塊二,零頭抹了,好吃您以後再來,這次給六十塊就行。」老闆娘麻利地紮緊袋子,笑容滿面遞給林大伯。

    林大伯傻眼了,不知怎麼回事就繞到他這兒來了。他可沒說要買啊,平時桐桐想吃會買冰凍的回去,雖然不夠鮮,但解解饞倒夠了。

    活蝦家裡可沒買過。

    「大哥還愣著幹啥,快付錢啊,帶回去給咱媽嘗嘗。」林老二雖然不耐煩,面上卻收斂得很好。

    林大伯一聽老母親,心軟下來,買吧買吧,反正都是吃進自家人肚裡,不虧。

    付完錢,林老二亦步亦趨,也不說分別,也不說讓大哥上家裡吃個飯再走,直到大伯發動摩托車,他立馬猴兒似的竄上去,「好幾年沒回去看咱媽了,怪想的。」

    「我還以為你忘自己姓啥了。」

    自從那年中秋雨桐逼他拿贍養費後,他們一家三口再沒回過陳家坪,四年多了。喬大花坐不慣車子,曾悄悄跑對面村給老二家打過電話,讓他們逢年過節單位放假就回來。

    雖然嘴上罵著,可心裡還是掛念。

    大伯剛買摩托車,老人家千叮嚀萬囑咐讓上老二家看看,是不是出啥事了,咋三年不回來。

    就在一個市里,老二可以做得如此絕情,林家人沒有一個不寒心的。

    林大伯難得的捏緊龍頭,「下去,愛咋回咋回。」

    「大哥有車不帶我?」

    林大伯冷哼一聲,「還知道我是你大哥?」

    林老二的臉「刷」的紅了。這麼多年對家裡不聞不問,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說不過去。

    「知道知道,媽和大哥的恩情我一輩子不會忘,這次就讓我跟你回去住一宿吧,麗華那兒……實在待不下去了。」

    大伯倒是理解的點點頭,老二那媳婦確實不好相與。

    ***

    林老二在外頭多年,山珍海味嘗遍,小轎車坐過各種牌子的,卻沒有一輛如他哥的摩托車舒服。

    自在。

    終於不用擔心會被人問老家哪兒的,不用怕別人表面笑嘻嘻,心裡叫他「小白臉」……陳家坪的空氣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甜。

    「大哥,隊上要種啥?」

    林大伯瞟了一眼,見他指的是光禿禿的白雲山,笑道:「是我們種,跟隊裡承包的。」

    「啥?!承包?多少年,多少錢?」

    「包了七十年,總價五十多萬,這七十年桐桐他們就是不上學也有日子過,咱想種啥種啥,誰也管不著,我尋思著還是種點果樹,賣……」忽然「噗通」一聲,大伯的聲音戛然而止。

    回頭一看,老二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趕緊剎住摩托,「咋還跟個孩子似的,坐車都能坐掉。」

    目瞪狗呆的林老二:「……」我能說我是被你嚇的嗎?

    他艱難的撐著泥土站起來,才發現雙手抖得不行,小腿肚軟得抽筋似的。

    林大伯被嚇到了,「老二你咋啦?」

    「真……真……五十多萬?」他使勁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恢復兩分力氣。

    「對啊,準確來說是五十三萬,還得加利息啥的,還有感謝……」

    林老二可沒心思聽他要感謝誰,顫抖著問:「就這他媽光禿禿的山也值五十三萬,你……你……」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老二覺著,自己快要被氣死了。

    他的親大哥,居然不聲不響有五十多萬,還不聲不響包了山頭!問題是他有這筆錢幹啥不好偏要種地?!就是跟他商量一下,他手裡多的是賺錢項目,隨便找個給他,自己也能賺大頭。

    五十三萬的大頭是多少?

    林老二不敢想。

    他甩開大哥攙扶的手,大踏步往前走,心裡有氣,腳底生風。他一定要問問媽,憑啥大哥能有五十萬他卻啥也沒有?憑啥把錢花土地上也不給他換套好點的房子?

    因為沒錢換大房子,岳父岳母和陳麗華都罵他沒出息,雨薇也越來越不跟他親……他們知不知道,一窮二白的自己在城裡,有多麼渴望這五十萬。

    哪怕只要給他二十萬,他也能抬頭挺胸做男人。

    喬大花正滿院子追雞仔,這幾年調護得好,身體素質不比年輕時候差,跑了幾圈臉不紅氣不喘,反倒是正值壯年的兒子無精打采,腳下灌了鉛似的。

    她把風吹亂的頭髮別到耳後,雙手叉腰,「老二咋病歪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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