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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5:54 作者: 老胡十八
但母親總會摸著他腦袋,「因為他收留了咱們啊,做人要知恩圖報,跟你舅舅比起來,咱們跟他沒關係,干一天吃一天,也不用欠他。」在舅舅家卻不一樣,即使是很努力起早貪黑的幹活,舅舅舅媽也依然覺著是在白養他們。
小小的他明白,有時候,外人比親戚更靠譜。
對外人那是錢貨兩清的乾脆,不會有多餘的奢望和牽掛。
後來,母親生病去世,他跟舅家的唯一紐帶也斷了,索性死心塌地留在養父跟前,有口吃的就行。
養父打他,罵他,他告訴自己「寄人籬下」「吃人嘴短」,轉身往他飯菜里吐口唾沫出氣,該幹嘛繼續幹嘛……有口吃的就行。
距離成年還有兩年,真是度日如年。
他端著胳膊,拿上搪瓷盆,敲開鄰居的門。
「王嬸子,我爸喝醉了胃不舒服,你們還有沒多餘的米,能不能先借五斤?我給他熬個粥,過幾天糧食收了就還您。」
女人本不想借,父子倆一年裡有一百天都是在借米過日子,但這孩子確實說到做到,每次借了多少都記本子上,按時歸還給他們。沈文華再混蛋,那是大人,這孩子卻是無辜的。
「行吧,盆裝不了,你去拿個口袋來,借你個整數,十斤吧,省著點吃,勸你爸出去找個活干,大男人總不能把自個兒餓死。」
少年感激的應「是」。
與沈家的拮据不一樣,林大伯家卻過了個豐衣足食的周末。回來的大梅氣色好了不少,學校里只有班主任知道她的事,對外只說家裡有事。
***
星期一下午,學校里有體育課,天氣晴朗,秋高氣爽,所有人都巴不得所有課改成體育課。
女生們玩籃球,三分定點投籃,球只有一個,二十多個人輪著來,每隔幾分鐘能摸到一次籃球。
林雨桐上輩子就不是愛運動的料,這次也不例外,輪到自己手裡也不玩,讓給蔡星月,看著她在陽光下累得嬌喘吁吁,她就覺著有趣。
「浪哥,來一個!浪哥,來一個!」另一邊,男生們都起鬨讓沈浪表演吊單槓。
這年代條件有限,一個磨損到看不出原樣的籃球,兩根生鏽鋼管拼接的單槓就是他們所有的體育器材。每人能輪到玩幾次都開心到飛起。
林雨桐注意到沈浪雙手抱胸,遠遠的站在一邊。左眼下有片青腫,估計是那天被打留下的。
王小東舔著臉,「浪哥是時候表演一下啥叫真正的技術了,上!」
沈浪畢竟少年心氣,平時這單槓也沒少玩,中午沒飯吃又沒地方去,他就跑過來,大太陽下玩到上課鈴響才回去。
只見他熟練的抬起右手,吊上去,微微用力,整個身體都被吸引上去,慢慢的整個頭都超過橫槓了。旁邊跟他一起「表演技術」的王小東,雙手拉住也沒他的本事,舌頭累得長長伸出來,有種吊死鬼即視感。
同學們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浪哥厲害!」
「小東別丟人現眼,快下來吧。」
「就是,笑死我對你有啥好處?」
「噗嗤……」王小東忍不住,掉下來了。
單槓被他用力一拽,晃了晃,本來被學生拽的次數多了,兩根埋地下的鋼管早就鬆動。此時,狠狠的晃了兩下。
下意識的,沈浪為了維持住重心,左手抓了一把單槓。
大家都在笑王小東,沒注意他怎麼回事,突然就「嘶」一聲,□□撞擊在地面上發出「噗通」一聲。
「啊!沈浪摔了!」
見他趴地上半天起不來,大家七手八腳要扶他。
林雨桐注意到他緊咬的腮幫子和黃豆大的汗珠子,這一定是劇烈疼痛!「別動,大家別扶,等大夫來。」新聞里因為莽撞攙扶而導致的事故可不少。
「喂,矮小黑你啥意思?浪哥是我哥,我扶他咋了?」憋了這麼久,王小東好容易找到一個反嗆林雨桐的機會,洋洋得意。
雨桐看傻子似的看著他,「他可能骨折了,也可能有內傷,不妨碰到哪兒,加重出血,這責任你負嗎?」
「哎喲我去,還內傷,你生物及格沒?就信誓旦旦詛咒浪哥。」
王小東賭氣就是要扶,雨桐注意到少年的臉色越來越白,「星月,快找老師,叫救護車。」體育老師放他們自由活動,自個兒回辦公室躲涼了。
嚇傻的蔡星月剛反應過來,有男同學已撒丫子跑出去。
雨桐一把推開自作聰明的王小東,蹲下觀察沈浪的臉色,輕聲問:「很痛吧?先別急著起來,忍一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啊。」
像母親關懷孩子,又像大姐姐照顧不聽話的弟弟。
痛到說不出話的少年,此刻卻無比清醒。母親也曾這麼關心過他。剛開始來沈文華家那一年,沈文華不知哪來的邪火,總看他不順眼,罵「野種」。有一次打得重了,右手食指骨折,他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叫「痛」。
那天晚上在煤油燈下寫作業,母親見他食指彎曲不了,輕輕碰了下,疼得他倒抽氣。
「很痛吧?忍一忍,媽帶你上醫院。」
此時,那個滿臉皺紋的女人仿佛跟這個雙眼亮晶晶的女孩重疊了。他眼角有點不舒服,不知道是汗水還是什麼的流出來了。
林雨桐摸了一下,身上也沒帶紙,只能用袖子幫他擦汗,「你左手是不是受傷了?」明明右手單掛的時候都沒事,左手一用力就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