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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44:49 作者: 文繹
他怕說的話會做准,哪怕哥哥說天后不準備轉世投胎,也精心斟酌遣詞用句,那句『我仍願意…』聽起來是李顯的原話,實際上李旦說的是萬一不幸說話就准,那就讓我來倒霉。
武曌一怔,眨眼睛只見李顯的小屋中火光沖天,金帛珠玉與書籍付之一炬,不多時燒為灰燼。
她上前一步,隨即又站住了,繁茂交錯荊棘叢生的薔薇花海擋住了去路,凝視著熊熊烈火,說不出心中是怎樣的五味雜陳。
韋香兒愣了很久,忽然大叫:「你不能走!李顯,你不能走!」
楊廣嘆了口氣:「你兒子終於自焚了。阿彌陀佛。」他開始念往生咒,不是為了李顯,是為了嘲諷一下武曌。
「還沒有。」李顯慢慢吞吞的從灰燼後面走出來。他少奏本時不慎引燃了房屋。他看了韋香兒一會,又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拿了一摞信箋放在石頭上,扯了兩朵花:「李旦,給我講個笑話吧。」
李旦吞下去幾個黃段子:「先天政變時,我差點跳樓,現在活下來了還挺好。」
不過剎那間,就飛來了一名都尉:「唐中宗李顯,你決意要去投胎?」按理說,朝代結束之前不處理皇帝的去留(有時候朝代結束也拖延),但如果對方執意要求,也可以商量著提前結算。
李旦捂著心口:「我受不了這多重反轉。」
先訣別,放火,我以為你走了。然後你出來了。我以為聽個笑話你準備離開帝鎮去外面生活,結果又要走?
…
嬴政正和呂雉一起宴請愛拔頭髮修士和貓娘子(前有貓閻君),突然就得到了加班通知。
唐中宗的功過——他要為了多少荒誕負責,以及到底是不是武曌把他嚇得進退失據、韋氏和安樂公主的弄權要如何劃分……等諸多瑣事,很麻煩,要由誰來評判?若要求一個人受到強烈的驚嚇、生命常年受到威脅之後,依然要保持理性樂觀的心態,做正確的事,那太苛責了。從不要求完美受害者。
如果要放寬標準,又能放寬到什麼程度呢?張柬之等五人聯名上書,認為他們被害不是皇帝昏聵,是韋武等小人作祟,這上書要不要參考其中?
閻君們探討了一番,一致認為始皇更適合負責這件事,原因很簡單,他不在這兒。
嬴政氣樂了,把白瓷高足杯墩在桌子上:「行。」這一團亂麻的歷史,我去剝絲抽繭,條條歸類。
呂雉也笑:「能者多勞,你多多辛苦。」
…
眾人從酒宴歸來,順手買了些東西,留待七天後宴請楊堅。食物不會變質,只要不被偷吃就沒問題。
李治看了看奼紫嫣紅之中格外刺眼的斷井殘垣,不禁潸然淚下:「三日婚禮的功夫,我那麼大的兒子呢?」雖然有點呆,做的事也蠢,但還是挺可愛的。
武曌嘆了口氣:「唉。」
李弘也嘆了口氣:「唉,我考試失利。」量刑時判的輕了。
李旦穿好衣服才出來:「阿耶!你的大胖兒子在這裡呀。」
李治看看老氣橫秋的小兒子:「你也是苦盡甘來。」
楊廣嘲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李世民:「你是不是和劉欣有染?你說話越來越像他。」
第256章
李顯站著等了一會,把屋裡打量了一周之後, 累了, 席地而坐:「我站不住了。還要有多久?」
一般人進入高大、以黑色為主基調, 輔以奇異恐怖的彩繪地獄圖的判官廳時,都感到命懸一線生死攸關的緊張驚懼, 他沒有。李顯平靜,輕鬆的快要癱軟,如果這裡有一張床, 他立刻會躺下。
旁邊的判官主動講解:「你得多等一會。殺人能免罪的項目只有一項——對方虐待、準備殺人。只有一種皇帝不必為自己生前國家發生的大事負責, 那是傀儡。」
李顯:「我好像就是。」
「我們指的是被權臣強行奪權, 生死未卜的皇帝。你是心甘情願讓出權力。」
嬴政現在在看地府為他寫的史。人和人性格能力全都不一樣,遇到同一件事的反應也不同, 受到同樣的傷害, 會留下的後遺症也不同。有些人能化傷痛為力量, 戰勝恐懼, 掌握自己,有些人則不能。這固然可憐, 卻不是放寬審核標準, 洗脫罪責的原因。
李顯怎麼能在經歷過武曌的事情之後, 還對皇后充滿信心呢?前些年還聽呂雉感慨了好幾次, 別人飛鳥盡良弓藏, 連皇后帶大臣一勺燴,李顯讓皇后掌勺。這和劉邦當年叫呂雉清除功高蓋主的大臣不一樣,這次被清除的是包括李旦和太平公主在內全部忠臣。
「韋香兒所做的惡事, 你需要承擔一半的責任,李裹兒所做的惡事,你也需要承擔一半——尤其是那些看都沒看就任命的官員。這些官員作惡,複製一半上供給提拔他們的皇后公主,李顯再承擔四分之一。」
調來六個度支部門的人,讓他們分成兩組分別進行龐大的計算。這個龐大的計算體系非常公允,譬如一個人被任命之前很好、初期也很好,到中後期才開始變壞,那麼提拔他的人如果不知道,就不需要負這麼多責任,而負責審查官員評級的人負責,如果事後知道了卻沒有做出相應的懲罰或為其隱瞞,那就沒跑了。
這龐大的追責體系被控制在三~四層之內,每個人最多只需要對他任命的人所任命的人(所任命的人)負責,再多就算強加之罪。關於皇帝們的資料已經封存了幾大倉庫,始終拖延就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