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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44:49 作者: 文繹
拓跋濬也很踟躕,他做夢也沒想到她會變老,記憶中年輕機敏的小姑娘變成了四十多歲的老婦人,再加上馮太后不塗脂抹粉,也不錦衣華服的打扮自己,甚至沒怎麼好好保養皮膚和頭髮,顯得格外樸素,嗯,難以接受。他沉吟的太久,已經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站起身:「你躲進屋,不要出來。」拔出刀來,衝著圍觀的皇帝們十分挑釁的畫了個圈。
這不是『畫個圈圈詛咒你』,而是『來呀我把你腦袋抹下去』的意思。
馮有就站在窗口,好整以暇的打量了屋裡的擺設,純金的酒壺,陪葬用的精緻樓閣罐,寶藍色純淨透明的玻璃碗盤,大堆的錦繡綢緞和衣服歪歪斜斜的疊好了,堆放在牆角,和這竹子和泥土混合搭建的小屋極不相稱。貌似廚房的地方堆放著祭品,屋裡乾乾淨淨,沒有垃圾,也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屋外的牆壁上爬著大片的薔薇花,還有長得很不怎麼樣的月季。
小帝鎮中沒有多少人有耐心給果子授粉,種花倒是種了不少,要的都是最容易養活的花,往地里一插,想起來就澆一罐子水,愛開不開。
馮有剛走到書架前,看著這些自己生前就看過的陪葬品——親自把皇帝送入地宮,又看了幾遍陪葬品和壁畫,可惜那些壁畫不知所蹤,留下的只有土牆,咦?床邊的牆壁上用墨線繪製出兩個美人,一個站著,一個側臥著,那側臥圖上的美人好像是自己。不由得為此心酸。
忽然聽見幾聲刀劍摩擦的倉啷啷,又聽見噗嗤噗嗤的砍肉聲,屋外雖沒有喊殺聲震天動地,卻突然毫無徵兆的砍殺起來,連忙躲在窗口往外看了看,那些過來圍觀的,凶神惡煞或傲慢英俊的男人,和拓跋家打了起來。
拓跋家主場也沒有多大區別,沒設下什麼陷阱和埋伏,只是自己知道武器儲備在哪兒。房頂有人走動的聲音,並且有人在前面攻擊,也有人在高處放冷箭。
能在高處放冷箭是主場唯一的優勢,房舍的群落相距百步,就是為了削弱敵方的弓箭威脅,在這裡只有劉曜能做到百步穿楊,別人都不那麼准。
馮太后見過打人殺人,但眼前的場面有些過於激烈,雖然還不至於令人疑惑,皇帝見了面肯定要動手,讀書的時候就想過這些事。只是沒想到,有些皇帝應該死了很久吧,怎麼還能打起來?還沒學會修身養性?從皇帝的數量結合歷史可以估算出……這些人好像至多就到西晉之後的混亂時代,如果有些人沒出來那就是。就不想出去嗎?
徹底沒有辦法出去?冥府的君王也吸取了苻堅的教訓?凡事君王都關起來?那麼諸王呢?各國的諸王都關起來了?關在什麼地方?
先別想這些了,找一把刀拿在手裡才是正經事。
攥著鑲有瑪瑙的金柄匕首,躲在一個感覺還算安全的地方,她捫心自問,上次用刀是什麼時候?是拓跋濬還在世時,一同出去游陰山,李氏生下拓跋弘,而自己去割烤全鹿作為慶祝。就這一次啊!這要是有人摸進屋來,我可怎麼辦?
正在這裡惴惴不安,忽然聽見一聲輕響,回頭一看,居然是拓跋弘跳了進來。
母子二人一見面,感慨萬千,拓跋弘既想起當年乙渾要謀反時,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又想起來自己年紀漸長,與她的分歧頗多。
馮有則不然,她只想起丈夫知道了很多他不該知道,祭文中沒有說過的事,又看到他手裡提著弩,身上掛著箭囊:「弘兒,你這是何意?」
拓跋弘抹了把臉,也看到她手裡的短刀,在窗口往外看了看,蹲在窗邊沖外瞄準,看著老祖宗手持雙刀都快要衝入慕容家的區域了,低聲詢問:「我究竟是何原因而死?」
馮太后摸了摸他的臉,當年小小一個多可愛,聰明又聽話。長大了英武儒雅,好學而寬厚:「我也想知道,你若還在世,我何必這樣辛苦。或許是壽命到了,這事誰能知曉呢?我反覆逼問太醫,他們說有可能是你突然帶兵打仗,勞累過度,又過於興奮,回來休息不得當,飲酒所致。依我看,是你心情煩悶,鬱結於心。漢代的賈誼,吳國的周瑜,都是這樣。」
拓跋弘確實很煩悶,他在太后的名望、諸王和同族親貴與大臣的矛盾,以及必須漢化來保證國家穩定之間糾結的要命。這不是讀讀佛經道經就能派遣的,他聰明,也知道這件事該如何處置,那就是殺掉一部分!又做不到,根本下不去手。
從來不發脾氣的一個人,自然有許多心事鬱結在心中,壓抑並不能讓問題消失掉。他想了想,決心吧這件事憋回去,不再詢問,問清楚沒有什麼好處,父親和祖先的態度也很明確:「母后……會離開這裡嗎?」
「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活到死,和陛下團聚。你看,他在牆上繪製了我的圖像。」感動!
拓跋弘一邊沖外放箭,一邊說:「我畫的。」
父親不那麼會畫畫,牆皮鏟了三遍,最後讓我來。
馮有也蹲了下來,躲開窗口,摸摸他的後背:「好孩子。這裡常常打仗嗎?」
「嗯,說不準,有時候太平數年,有時候為了一顆花苗賣給誰就能打起來。」拓跋弘頓了頓:「這裡沒有皇后留下,能走的人都走了。」
「能離開?離開的人會去什麼地方?」
拓跋弘心說不應該啊,以母后的性情,怎麼會被一次群架就嚇跑?慢慢的解釋給她聽,沒執政和被權臣廢掉的不算正經皇帝,可以自由選擇來或不來,皇后也可以跑掉。尤其是拓跋家生育了太子被追封為皇后的可憐女人們,沒有一個願意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