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

    三姐弟到了供銷社，林家軍先掃視了一眼屋內，沒見到程招娣。

    雲慧乖巧地站到櫃檯前：「嬸娘好，我來打一斤醬油。」

    「打醬油啊？來把瓶子給我，還要啥？」

    雲慧笑吟吟道：「不用了。」

    「行，那你們在這兒等等，一會兒就好！」

    林家軍朝林家棟說：「哥，咱運氣真好，也是幸好那母老虎不在！不然雲慧姐要是自個兒來的話，保不定會不會被她欺負哭呢！」

    「小慧哪有那麼……」

    林家軍看他話說到一半，急著問：「啥？雲慧姐咋了？哥，你怎麼說話……」

    他的話也沒說話，就閉上嘴，悶悶地不說話了。

    林家棟沉默地走上前，站定在雲慧身後，呈保護的姿態看向剛進門的人。

    「切，果然是李映紅的崽子們，只買得起醬油了。」

    程招娣人未到，聲先至。

    也是她的能耐，一句話說的讓四個人，連帶著給他們打醬油的售貨員都面色一變，心裡都堵得慌。

    「咋了？看我幹啥？我說錯啦？」程招娣往自己的櫃檯一站，一隻腳向外搭著，另一隻腳連帶著身子的重量靠在另一邊的櫃檯上，手上還端著瓜子。

    「你們家要是有錢不就來買這蛤蜊油了嗎？」

    她往自己的櫃檯里一指，幾個大貝殼狀的物件成列在裡面，中間還正正方方貼著一塊紅紙，上面給寫了四個字，圍繞著一個金色的商標。

    「知道啥叫蛤蜊油不？這是保養用的！知道啥叫保養不？就是生了五六個孩子以後，這女人的皮膚啊就會不好了，這時候就要擦點抹點！這油在縣裡可暢銷了，就是咱們這兒人沒見識，這才沒人買！不過想買也沒用，沒錢都白搭！」

    林家軍聽到前面就懶得往後聽了，嘟囔地說：「說的像是不生孩子或者生的少了的皮膚就好了一樣，我看這母老虎才該往臉上多抹抹這合力油！」

    林家棟恨不得打他腦袋，只能無奈地喝斥：「你可閉嘴吧。」

    「我又咋啦？」

    雲慧看林家軍十分不解自己怎麼又挨罵了，小聲地提醒：「不是合力，是蛤蜊，念錯了！」

    程招娣看他們三個竊竊私語，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兒，這作勁兒就上來了：「嘿！跟你們說話呢，耳朵聾啦？以前還叫我姑母呢，現在和村長家攀上了關係，就不拿生產大隊長當回事兒了是吧！」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供銷社的其他售貨員和兩三個顧客都撇開臉，面色也不大好。他們本來只想看會兒熱鬧，現在怎麼把村長和大隊長都扯出來了。還不如不看這熱鬧，儘量把自己摘出來得了。

    林家棟也聽不下去了，也是著實有些心疼朱家伯伯：「朱家二姑媽，我們不是不能買您的蛤蜊油，是不需要買。」

    「不需要？」

    林家棟臉不紅心不跳，正兒八經道：「是啊，我媽皮膚可好了，她什麼東西都不抹的。您要是需要，可以買來試一試啊。」

    程招娣突然被噎了一句，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可得了吧！李映紅是不抹還是沒錢抹，當誰心裡沒數嗎！你們爹去得早，家裡還剩幾粒米幾根菜啊？還買蛤蜊油呢，我呸！李映紅就是買不起！」

    程招娣不知道李映紅在城裡有了一套房子，有近一千的存款，還承包了一塊湖要和村里合作打造「蟹莊」事業。她只知道自己靠著朱家生活吃穿不愁，但是零花錢也就那麼扣扣索索一點點。

    她就活成這樣了，李映紅不可能活得比自己舒坦！

    其實雲慧兜里有李映紅之前給她的總共三十塊錢零花，所有孩子裡面，李映紅只給了她錢，也跟其他孩子說了要聽雲慧的安排花錢。

    雲慧一向是把錢貼身放的，她足夠細心穩重，而且平日裡也不愛出門。李映紅知道了她這個小習慣後，就在給她的新裙子裙擺的裡面還縫了一個小口袋，就是為了方便她外出。因為做工細緻的緣故，外人基本看不出來。

    醬油已經打好，雲慧接過來道了一聲謝謝，把一早就攥在手裡的錢遞了過去，然後走到林家棟的面前把瓶子遞給了他。

    「家棟哥，你幫我拿一下。」

    林家棟和林家軍都沒有想到雲慧會真的拿錢出來買那蛤蜊油，一是家裡的女孩子們確實用不著這個，二是雲慧一直也沒買過什麼「奢侈品」，她連練字的紙張都是用了不能再用了才換一張寫的。

    雲慧悄悄從裙擺里摸出來一張一塊錢的紙幣，用能讓兩兄弟聽到的聲音解釋道：「今天要是不買這蛤蜊油，咱們被嘲笑是小事，媽媽卻也要被她奚落，這就是大事了。」

    說完她就徑直走到依舊在罵罵咧咧的程招娣面前。

    不卑不亢地說：「您好，這蛤蜊油多少錢？」

    程招娣瞪著莫名其妙走出來的雲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女孩以前過的有多慘，那是被李映紅養成了皮包骨！雖然這些日子見天的長肉了，也長高了，但在她的記憶里還是那個可憐兮兮的小不點。

    「1塊錢！你有嗎？！」

    話音未落，一張面額為1塊錢的紙幣就遞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