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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27:11 作者: 且聞風吟
飛機的轟炸聲此起彼伏,以為要消停了然後又響了起來。全大成望著高窗,卻只有一片幽藍色的一隅夜空。從落暮聽到現在的空襲時,他開始覺得不知什麼時候這裡也會被炸到,但是很久過去,夜色終於降臨,遠遠傳來聲響,他卻全神貫注有些疲累,終於隨它去了,要來就來吧,反正早晚都是死……他是這麼想的。
突然身旁的陳曄平咳嗽起來,他立刻走過去,伸長手把一碗水端到面前,問他:「你想喝水嗎?」陳曄平短短几個時辰嘴唇乾裂,臉色越來越差,額頭許多細密的汗珠,他用袖子給他擦了擦。
陳曄平搖了搖頭,他搖頭時雙眉緊皺,看起來很痛苦。
全大成說:「我叫他們給你找個醫生。」
他站起來,陳曄平躺在那裡微睜著眼睛一側,伸出手抓住他,他聲音孱弱,全大成半蹲下去聽,他說:「沒用的……」
全大成心裡焦急,沒有聽他的話,站起來敲了好幾下鐵門。日本人的關押室四面都是牆壁,極為封閉,唯有高處的窗和鐵門,鐵門亦看不到外面。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動靜,隨後鐵門的一個口子被打開,露出一個人的眼睛,問他:「怎麼回事?」全大成顧不得那麼多,對來人說:「這裡有人快死了,你們快去找個醫生來……他可不是普通人。」
沒想到的是他話剛說完那人就把口子放下,然後就走了,一句話也沒說。全大成氣急了,拼命地敲打著門,罵了好幾句髒話,最後用上腳踹了幾回,可是眼前的鐵門巋然不動。他回到床邊,陳曄平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湊近一聽還有微弱的呼吸,全大成才放心。
全大成坐在凳子上,桌上點著一盞油燈,他看著那星火忽長忽短,時間一點點流失,最後他抓耳撓腮,他恐怕要死在這裡了,還有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半晌,外面又有腳步聲,然後鐵門外有了動靜,他後來才察覺是開鎖的聲音,不過門只開了一點,一隻手遞進來一個鐵匣子放在門口,隨即門又關上。全大成走過去打開來一看,他眼睛一亮,裡面是動手術的用具還有繃帶,不過隨後他就發現缺了點什麼,他望向陳曄平,見他躺在那裡越來越虛弱,似是打定了主意。裡面雖沒有麻藥和消炎藥,但就算是這樣,也比沒有好,然後他決定由自己把陳曄平後背的子彈取出來,只要他能忍住。
陳曄平正昏迷著,全大成將他翻了個身去,在他耳邊叫了兩聲他都沒有回應,才開始動手。全大成才下手,陳曄平就被背部傳來的劇痛一下子醒來,狹小的關押室里一聲令人寒意頓生的喊叫,不過之後聲音變沒了。全大成握緊手術刀對他說:「我要把你的子彈取出來,忍著點,很快……」陳曄平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什麼之後,便狠狠咬住自己的右手,他極力忍著,嘴裡發出沉沉地悶聲,太陽穴的青筋暴起,一顆顆汗從發間流下來。
那一聲悽厲地慘叫,她聽得著實真切。她背後汗毛豎起,本來變得平靜的心態又不安起來,她悄悄走近門邊,可是那聲音只此一次,之後再也沒有了,內心彷徨失措,就在這時,門從外面推進來,她忙退後兩步。她的神情比第一天好太多,雖然神情透著不安,但看見陳舒翌時,已經沒有那份震驚,她平靜叫道:「舒翌哥……」
後面的人把門關上,陳舒翌走進來,他的腳步聲很清脆響亮,聽得她心跳加速。陳舒翌走到沙發邊把領帶解下來,然後往後一倒坐下來,起先看著她,然後看見桌上原封未動地飯菜,便皺眉道:「你怎麼不吃飯?」他的眼神順勢看到她被綁著的雙手,於是明白過來自責的說:「是我的手下不好,我沒交代清楚,原想讓他們看住你,到了這裡可以給你解下,來,我給你解開。」
那條繩子一松,唐琪頓覺手臂酸麻,揉了揉發麻的雙臂,不過她也不敢亂動,只是看著陳舒翌。陳舒翌淡淡一笑說:「看著我做什麼?你應該餓壞了吧?快去吃點東西。」
她心裡揣著一面鼓,望著他一邊走過去,陳舒翌倒是沒跟著她,他又坐回沙發上,沙發邊有一架留聲機,他從旁取了一張黑膠唱片放上去,馬上就有優雅的音樂響起來。恬靜的典雅曲調,倒像是在哪裡聽過,她吃著飯,回過頭去,陳舒翌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敲著音節,他像是睡著了,嘴裡哼著小曲。不知何時她走到那裡,陳舒翌睜開眼,朝她笑著說:「不好意思,餓壞了吧?不過這裡沒有什麼好吃的,你要是樂意,一會兒舒翌哥帶你去飯店吃。」她過了會兒試探地說:「舒翌哥……你怎麼會在這兒呀?」陳舒翌直視她,說:「你都能來這裡,難道我在這很意外嗎?」她慌忙搖搖頭,勉強笑著說:「不意外……只是,我來這裡是找成南的,你見過他嗎?」陳舒翌眼神微變,但仍舊心平氣和說:「外面烽火連天,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他?」隨後轉頭道:「你爸媽知道了該多傷心,為了一個男人連命都甘願捨棄,你對得起他們把你養大麼?而且還是一個不愛你的人。」她咬著下唇道:「我知道他不愛我,可我就是擔心他……我已經有數了,我本來是想走的……可我知道他受了傷,只要看見他平安無事,我就走,去國外找我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