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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27:11 作者: 且聞風吟
    短短二十分鐘的檢查,醫生合上病歷正要走,陳曄平躺在那裡問道:「我什麼時候能下床?」

    他這麼一問,醫生和她相互看了一眼,醫生說:「你要在床上修養一些時間,我們還要給你做進一步檢查。」

    醫生說完帶著幾個護士走了。病房的門關上,只剩下他們兩個。她去倒了杯水,然後放在床邊,陳曄平的背枕著兩個枕頭,手臂上還貼著幾根線沒有撤除,過了好久,他問道:「今天幾號?」

    她回答:「十月一號。」

    他很快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再也沒有問別的。她心裡感覺到如釋重負。

    待得中午時分,田兆年和應舒賀來到醫院。護士在給陳曄平分配流食,陳曄平想要起身,田兆年一個手勢讓他不用起來,看了看他就出去了,剩下的是應舒賀。應舒賀顯然有話同他說,當病房裡只有他們二人,陳曄平對他說:「我不知道會出這種意外。」

    應舒賀視線盯著地上,說:「我也是。沒關係,你先在這裡待著,外面的事有我。」他於是說出自己要帶兵去東北打仗的事。陳曄平沉默,然後對他說:「太冒險了,一列專列能運多少人?」

    應舒賀坦然道:「我是一軍主帥,大敵當前怎麼也要衝在前頭。」他說完笑了笑,陳曄平卻笑不出來,最後聲音里略有歉意道:「拖累你了。」

    應舒賀忽然一臉嚴肅,對他說:「不要說這種話。」

    他也不再說話。

    田兆年和應舒賀在醫院裡逗留了一個鐘頭走了。臨走前,陳曄平睜開眼睛叫住應舒賀,應舒賀身形一頓,還以為他要說什麼,聽他道:「給我一把槍。」

    他這麼一說,應舒賀想都未想就把隨身攜帶的配槍卸下給了他,塞在他的枕頭下,只道:「裡面只剩下三發子彈。」

    他們走後,她回到病房,陳曄平當時還未睡,問道:「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他這麼一問,她去了洗手池的鏡子面前照了照,說道:「應該是外面有些冷。」

    他沒再說話,等到他睡下,她心裡猶未平靜,想著一些事,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睛。一直到晚上,醫生和護士都在傍晚來過,遵照醫囑,護士來撤掉他身上剩下的線,把機器的電線拔掉,待把那些東西收回去,醫生正要走,陳曄平又問了一遍:「醫生,我的腿什麼時候能恢復?」

    她一怔忡,連同那醫生也是。醫生欲言又止再次向她一望,她投去一個眼神,醫生道:「不要急,會好的。」

    這次他沒有沉默,像是猜出了什麼般,用懷疑的語氣道:「那是什麼時候?請你給我一個具體的時間。」

    醫生怔了怔,他知道病床上的人的身份,說話不敢強硬,可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眼神再次向她看去,她見局勢收不住,忙道:「參謀長,你就聽醫生的。醫生說你還不能下床,而且傷了腿怎麼會好那麼快?」

    醫生見狀接話道:「是的。請你不要著急。」說罷不在這裡多停留,很快就離開了。

    當晚等到陳曄平睡著她才回去睡覺,睡得朦朦朧朧,出了許多虛汗,房間裡格外的暖和,可她卻覺得脊背傳來絲絲涼意,縮起身子把蓋在身上的衣服裹嚴實了。這一覺睡到天亮,窗外已是白光一片。

    應舒賀是上午來的,他本想跟陳曄平告別,然後坐中午專列去東北,可沒想到人剛上樓就聽見病房裡一陣喧譁吵鬧,等走到門口,病房門開著,裡面一片異常沉寂。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一走進去,看見病床上的人,陳曄平坐在床上,兩隻手抵著額頭,看不見他的表情。應舒賀看了一眼屋子裡的人,他們全都靜默地站著,而陳曄平那隻腿露在外面,上面纏著厚厚的紗布,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說:「你……」

    只見陳曄平手上青筋暴起,肩膀抽動,然後開始陣陣顫抖,像要爆發一般。身旁的人都以為他想要幹什麼,應舒賀都提了一顆心,而陳曄平只是隨手將身邊的某樣東西摔在地上,發火喊道:「都給我出去!」

    醫生和護士立馬出去了。應舒賀站在病床前,見他躺在那裡,一隻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他的臉到脖子都漲紅了,仍看見他的咬牙切齒,嘴唇的干紋撕裂有血溢出來。看出來他什麼都知道了,而且心裡難以遏制的怒火。過了好久,應舒賀悄悄走到他身邊,緩道:「聽著,不管你的腿好不好的起來都沒有關係。我可以給你找最好的洋醫生,最好的醫學治療,你肯定能恢復好的。」

    陳曄平恍若未聞,連動彈一下都沒有,他近乎在絕望的邊緣。

    應舒賀雙手撐在床上,在他耳邊說:「我一定會按照你父親的囑託照顧好你,你在擔心什麼?你還有我。」

    提到父親二字,陳曄平這次略有所動,應舒賀繼續道:「這段時間你好好在醫院養身體,等我回來。」他用力隔下陳曄平的一隻手,再次叮囑道:「聽到我說的了嗎?」

    過了一會兒,看見他略微應聲,聲音不輕不重,應舒賀這才放心起身離開。她一直站在門外,應舒賀看見她,只是稍稍向她示意,她也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於是點了點頭,應舒賀下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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