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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27:11 作者: 且聞風吟
應舒賀看著茫茫夜色說:「我這是助紂為虐。」
這個時候宴廳里的音樂聲響起,淡淡悠揚穿出來。他們兩個人站在廊間光線不好,外頭的風吹進來,拂人耳面。應舒賀抽完一支煙回頭說:「你先進去吧,我自己在這兒待一會兒。」
陳曄平再沒有可慰解的話說----他心中何曾不是藏著一個結?
走進宴廳,從他面前走過幾張陌生的臉孔,他遙遙走到一個服務生身邊換了一杯酒,就這麼一會兒,適才在某處的報社記者見他從外面進來立馬迎上,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幸而幾個報社記者沒有問太過逾越的問題,他答得簡單明了,記者在紙上記著。最後記者問他將怎麼解決懷北鐵路一事,對國人和日本人作何交代?
那些記者看上去年紀尚輕,閱歷資淺,完全沒有發現他眼睛暗下來,神情微變。他們正等著他回答,他的目光就遠遠看見應舒賀被人請了出去,下了樓。他下意識向前走一步,架不住那群記者像蜜蜂一樣圍著他,他只好說了句冠冕堂皇的話,過了一會兒,才找了說辭擺脫他們,關秘書站在走廊上,他叫了一聲,關秘書轉過身,他問:「你怎麼站在這兒?不進去?」
關秘書笑道:「我在等你。田帥他們在休息室,要我請你過去。我看見你在被那群記者採訪就在這兒等著。」
他整整衣服,答應道:「那就走吧。」他們一路下樓,他抱怨著:「你不知道今晚來的那群記者多難應付----」關秘書答:「可不是。現在的小報抓住一個詞眼使勁兒作文章,說話還得掂量著。」
他和關秘書也算談得來。關秘書將他帶到門口,隔著門就聽見裡面爽朗的笑聲,有一個笑聲還是應舒賀的。關秘書走在前頭替他開門。裡面燈光如晝,煙霧瀰漫,兩長兩短沙發上坐滿了人。
關秘書說了聲:「參謀長來了。」
關秘書走到田兆年身邊站著。應舒賀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陳曄平走過去叫了聲「田帥」,餘光瞥向坐著的眾人,他雖陌生,但看派頭就知在座的人來頭都不小。他進來前他們熱烈的討論著什麼事,可是他一走進來,這屋子裡慢慢安靜下來,並向他看過來。
還是應舒賀先說的話,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不悅,倒是兩頰通紅喝了很多酒的樣子。他先到田兆年那邊說:「田帥,你找我。」田兆年點點頭,應舒賀搶白,像是有什麼喜事一樣,他在另一邊對他說:「你來的正好,田帥特地給你聘了個助手,你來看看滿不滿意----」他雖略有驚訝,但並未顯露出什麼。田兆年往後看,指著後面站著的人,其中一位說:「以後她就是你的助手,沈瑤琴,她擔任你的秘書。」
他轉過頭,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仔細凝視後,明明上次分別不過兩個月,彼此的衣著打扮截然不同。可還是讓他心裡不覺一震。
沈丹鈺一直在人堆中,她站出來,今夜她穿著一條緞面的長裙,妝容也稍加修飾一番,格外地出落娉婷。
應舒賀在後面提醒他說:「這是英國領事館推薦過來的人。」
他微微點頭,他知道自己腦中一片混亂之極,腳下如落了鉛一動不動,就站在那裡,田兆年對她使了眼色,然後她慢慢朝自己走過來。
沈丹鈺從剛才他踏進宴廳開始就注意到了他,他精神煥發,那件威風及膝的軍外衣襯出他寬廣結實的身姿。自上次見他最後一面的樣子,真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她想。
可是這次他人在自己面前,卻不像印象中那般威風凜凜模樣,他鎮定的面容下眼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失惘,像是月亮背後那層濃重的幕。
她從容不迫,面對面打招呼說:「你好,參謀長。」
他亦從容不迫,和她握了個手,他的目光短暫和她相觸,很快離開,然後瞥向坐下的田兆年。田兆年正和旁邊的一位英國領事說話,注意完全不在他這邊。過後他才說:「沈秘書以後就是你的專職助手,你的一些瑣事都交給她,你自己安排。好了,我們開始談正事。」
田兆年正身說罷,屋子裡的人的目光立即以他為中心,向他看來。有幾個人出去了,留下的不過七八個人,兼是田兆年的親信和願意站在他這邊的人。他繞過去坐到應舒賀身旁,不過聽了兩三句對話,就知道他們剛才一直在屋子裡談論著什麼,也專神認真聽起來,其間,他無意瞥過一眼站在人堆中的她,她只是垂著眼站在那裡。
俄國人走了卻把從前簽給他們的懷北鐵路所屬權交給了日本人,這消息委實震驚。田帥如今一方獨大,南邊卻有另立政府的護國軍蠢蠢欲動,自他入駐懷平後南方小報屢刊文章指他們是舊軍閥,字字犀利,此人難當國家大任。
這兩件事說完,應舒賀依舊靠在沙發上抽著一根煙,沒有要發言的意思。眾人將目光都轉向他,畢竟他是參謀長,什麼都得他先來謀劃出頭,他道:「和日方的問題一天不解決我們安國軍就不會安寧一日,田帥,依我看,這樁事是首要解決的問題,懷北鐵路一事您想怎麼解決?」他問的委婉,眼光迅速掃過屋子裡的眾人。
田兆年還未說話,應舒賀從中打斷他,眾人齊向他看去,道:「讓我插一句,我卻覺得先擺平杜雨亭的護國軍才是目前緊要關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