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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2:14 作者: 卿隱
    他遂忍不住問:「你知?你知什麼?」

    她細白的手指在謄抄本上叩了叩。

    他斜挑墨眉,焉能相信。

    「他能讓你知道?」

    語氣說不出的篤定,也說不出的冷嘲。

    時文修沒有回應,只是將謄抄本推向了他,而後從案下拿過一整張宣紙,鋪在了桌面上。

    伸手拿過他面前擱著的筆,提筆蘸墨,由右至左書寫。

    他眼皮抬了兩下,在她沉靜的眉目間游移過後,就饒有興致的去看她筆下寫的什麼。可越看,他輕慢的神色就漸漸被凝重取代。

    時文修一直都未抬頭,筆尖未曾停頓的寫下了單式記帳法與複式記帳法的區別,寫下了從一至一百的大小寫數字,還寫下了加減乘除等口訣公式。

    她寫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他越看越狐疑,越看越吃驚,最後看向她時已經是驚疑不定。

    那個謄抄本她可是一頁未翻。卻羅列的比謄抄本都詳盡。

    更何況,最後一項所謂的口訣公式,卻是謄抄本未曾出現過的。

    在她落下最後一筆時,他伸手一把掐了她的下巴抬起,狹長幽深的鳳眸緊盯著她。

    「你說實話,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時文修垂眸看著寫滿字的一整張紙,失神了一會。

    不可否認的是,在將這些落在紙上的時候,她壓抑心底的情緒好似無形中發泄了一遍,整個人似有種微微的輕鬆。

    動了動眼帘,她緩緩抬了眸,看著他,慢蠕動了唇。

    『我忘了。』她如是說。

    他狹眸急促收縮了瞬,後脊當即緊繃。

    「忘了?如何就忘了?」

    話問出口的這一剎那,他腦中突然就想起一事。

    他想起,當日被他劍鞘砸過頭部時,是有些傳言道是她被砸壞了腦袋,好多事情不記得了。

    那時他當然是不信的,他見她時她人又能說又能笑,哪裡像腦袋壞的樣子?他也只以為,這是她迷惑那趙元璟的手段而已。猶記當時,他還幾分贊她頗有些心計急智。

    那如今呢,如今他可還能秉承著那般的想法?

    在他腦中紛亂的時候,她卻已經蠕動著唇,無聲道——

    『從進禹王府那日,我就不記得從前了。』

    大概是今日她心情好,竟也願意耐心的緩慢對他蠕動著唇,以期他能看得明白,甚至說到最後,她還淺淺笑著,不知是不是有意戲謔著道——『你不說我是從寧王府出來的人嗎?難道,這些不是你九爺教的?』

    他臉色變幻莫測,鬆開對她下巴的鉗制,隨即沉凝了細眸一目十行的掃過那紙,著重在字跡上反覆打量。

    很快,他就將那張紙抽到一邊,又重新鋪了張宣紙。

    「拿起筆,我念著你寫。」他有幾分氣息不穩,迅速念了幾個人名,而後雙目死死盯著她筆下看。

    時文修也依言提筆寫上,人名她也不知哪個字,卻也不問,全按照自己的第一反應來寫。

    等她落了筆,他直接抽出紙張來看,從左至右,從右至左,恨不能將每個字都拆開筆劃來看。

    「都給我退下!」

    他突然暴喝了聲,殿裡的眾舞姬還有下人們全都瑟縮的退下。一時間整個寢殿鴉雀無聲。

    赤足下了地,他鐵青著臉在殿裡來回踱步。手裡的紙張早就攥成了團,在走過幾步之後,被他狠狠的擲在地上。

    在三兩步去了豎櫃前翻找出一摞書信後,他面色難看的過來,將書信重重的放在她面前。

    「一封封全打開來看,告訴我是不是你寫的。」

    時文修剛開始還不解,拆開第一封看時,看到那陌生的人名,宛如告密信似的字裡行間,還多少有些弄不清頭緒。

    直到他突然說了一句:「這都是那劉老三傳遞過來的信件。劉老三你可知,就是在高台上,被你親手砍掉頭顱那人。」

    這番話,直接讓她拿信的手一抖,那輕飄飄的信件就劃著名手心飄落。

    這一回,換她變了臉色,本來就霜白的臉更白,唇瓣更是完全失了血色。

    她沖他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蠕動出一個字形。

    「是不是你寫的?」

    他又問,語氣有著緊的逼迫,又似有小心翼翼的求證。

    他後脊始終緊繃著,狹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只要這個答案。好似這個答案於他而言至關重要,是他要萬分謹慎對待的事情。

    她沒有回答,而是顫著手去拿筆,倉促而不穩的在紙上寫到——劉老漢他,可有家人?

    他的目光牢牢抓住那幾個字,先看的字形,而後方看的意思。

    「你不必多想,他的家人我皆安排妥當,保證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說完,他就再次掀眸著緊盯著她,要一個答案。

    她終是給他了一個答案,不是。

    在得到確切答案的那剎,他心裡鋪天蓋地的掀起各種情緒,似是輕鬆,似是雀躍,又似是壓抑難言的悔意與疼惜。

    各類複雜的情緒斑駁交錯,徹底融化了他內心最後的一絲隔閡。

    頭一回,他在非床榻的地方主動抱她,按著她的頭用力靠著他滾燙的軀膛。

    「我信你。」

    他道。在一室的寂靜中,他又似如釋重負道,「我原諒你了。」

    她沒有回應他,眸光只是直直看著案上的那摞厚厚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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