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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2:14 作者: 卿隱
寧王俯下了身,仿佛惡鬼般的笑著問:「這麼拼死藏著的寶貝,你知是什麼?是對你那新主子至關重要的異寶,可對?」
「嗬,蠢物!」
他變了臉色斥罵:「什麼異寶,那是草芥!你個蠢貨,被男人在榻上三言兩語的哄騙兩句,就不知了天南地北!還想改換門庭?嗬,這下可是如意了罷,跟了個髒心爛肺的主子,讓人當成死間來用,也是活該至極了!」
時文修用力撐開了眼皮,將目光慢轉向了他。
「咦,是沒聽明白,還是不信?」
他執鞭身抵抵她青白的臉頰,嫌惡再罵:「蠢物!」
「真正的異寶是龍璧,今日他歸京時,他已經呈獻。」
「你那是什麼異寶,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東西。」
「背叛我去投靠他,你可又落得個什麼好?」
「還不是被他特意派去送死,還特意送我手裡,怕他也想讓你不得好死。」
「不過你也是罪有應得,多少人被害在你手上。」
「劉老三可還記得?親手砍下的頭顱應不會忘了吧?」
連罵帶諷的話一字一句的鑽入耳朵里,攪動著她的神經。不是她想信他的話,只是這些話,好像是根線,將她從穿越過來起那些疑點,一點一點的全都串了起來。
那些年裡那些莫名的針對,警惕,排斥,惡意,磋磨……原來,都不是沒緣由的。
她似哭似笑的想,原來是這般啊。
原來她自始至終都不曾被人接納過,更不曾被人信任過。
她恍惚低眸去看自己深可見骨的手腕,血肉模糊的手指,還有被打的如爛肉般的身體。
原來她奉獻了忠誠,旁人卻拿她當死棋用。
原來她用命護著的寶物,不過是個草芥。
那她苦苦熬著的堅持,她所受的那些罪,豈不是毫無意義?
這就是場笑話啊,何等的荒唐,可笑。
寧王說完後就直了身,隨手整整黃錦緞壓的襟邊。
自打因她背叛而損兵折將時日起,他心頭就窩著火,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此刻她雖未死,可見她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卻也稍有痛快了。
「背主賤婢,死不足惜,這就是你的下場。」
他居高臨下的斜眼睥睨,猶似在看件骯髒穢物。
時文修慢仰了臉看他,看他的高高在上,看他的居高臨下。慢慢的,灰灰暗暗的烏瞳里漸漸瀰漫上類似笑的情緒。
寧王幾分輕詫的眼尾輕挑,正待細看,卻冷不丁被她撲了上來。
手上傳來痛意,他想都沒想的一腳踢開了她。
「賤婢!」他陰沉盯著手上的齒印,狹眸裹著被冒犯的暴怒。可沒等他怒聲令人剮了她去,一抬眼見了她雙眸如蒙了層厚厚的灰,儘是死寂無光,腦中剎那就浮現當日見她仰臉看向壁燈燭光,眸里散著細碎光點的模樣,暴怒的話就止了下。
時文修閉眼倒下的時候,曹興朝正巧帶著大夫過來。
一進來首先瞧見的就是他們九爺站在牢中,滿臉陰霾的模樣。再趕緊轉眼一瞧,果不其然,她人就如破布袋子般,嘴角帶血的在九爺腳邊雙目緊閉的蜷縮著,生死不知。
曹興朝趕緊讓大夫去查看情況,他則近前去好生勸慰:「九爺,跟個奴婢生個什麼氣,不值當。且留她條賤命,權當讓她來恕罪。」
寧王冷笑:「死了正好,也好教那些有異心的人看看,背主的人是何等下場。」
語罷,頭也不回的拂袖離開。
曹興朝嘆氣,讓大夫務必全力救治。
因著她這些年投來的假情報,九爺這邊損兵折將了不少,如今她既還有些價值,那自然的拿她來挽回一些是一些。
可不能讓她輕易死了去。
那大夫扎針施藥,忙活的滿頭大汗,卻也好歹將她小命堪堪從鬼門關處拉了回來。
曹興朝就吩咐人抬頂軟轎過來,將人給抬出地牢。
禹王府那邊,馬車入府停下後,張總管麻溜的在旁揭了車簾。禹王低頭從車廂里出來,踏下馬車後,手掌在車壁略扶了瞬,而後方疾步朝正屋的方向走去。
張總管匆匆跟上,掩住眼裡的驚疑。
主子爺剛下車那會,竟似是腿軟了瞬。
「都出去。」
禹王進屋後不讓人點燈,又趕走了裡面候著的所有人。
張總管亦候在屋外,聽著裡頭隱約傳來的嘩啦水聲,有些心緒不寧,不免猜測著主子爺在寧王府上那會,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
屋裡,禹王站在盆架前,舀了冷水從頭澆下。
冰冷刺骨的水刺激了他的感官,卻冷靜不了他的神志。
他捂著眼在黑暗中劇烈喘息,不敢見任何的光亮。
生平二十餘載,他一回體驗到了煎熬是何等滋味。
催動心肝,如針挑刀挖,五內摧傷。
他不敢去想她如何忍過的刑罰,不敢去想多少種刑具加諸於她的身上。她哭沒哭過,討沒討饒過,他皆不敢細想。
更不敢想,在她知道真相的那刻,該會如何想他!
他猛舀了勺涼水,再次兜頭澆下。
她大概這是他唯一算錯的一回。他完全沒有料到,她竟是全心全意的向著他。
平生,從未有過人如這般,毫無保留的信任忠誠於他。旁人依附他,忠於他,附加條件不過是他這身份,還有他手裡的權勢、他的威望。唯獨是她,不為身份,不為權勢,只因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