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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2:14 作者: 卿隱
    依她這些年對他的觀察來看,他並不是個濫殺無辜之人。相反,他是個重律法重規矩的人,從來賞罰分明,按規章行事,幾乎從不濫用私刑,草菅人命。況她好歹也伺候了他幾年,而且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過是提前與他解除關係,沒道理他會因此對她下死手罷。

    左右不過是厭了她,再頂多是不會多跟官府打招呼讓其關照她,讓她在邊城自生自滅了而已。

    於她而言也沒什麼,她也用不著人多關照。

    況且,日後她也多半是不會再在邊城待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懼惹怒了他。

    一連三日,軍帳里的氣壓低沉,不時能聽到裡頭傳來些嚴厲訓斥聲,之後便有將領官員灰頭土臉的出來。

    馬英范將他主子爺的反常都看在眼裡。

    他心裡明白,他遲遲等的這火候就要到了。

    亦如他從前所料般,愛之越滿,責之越切。

    付出未得到預期的收穫,可不難免就要滋生怨了。

    更何況是他主子爺這般性情的,付出一分是渴望索取三分的,越上心他就越苛刻,越在意就越容不得對方的冷待。

    想著她此番自尋死路的做法,他心中稍定。

    她既給了他火候,他若不趁機加把柴火,那豈不是要坐等她捲土重來,繼續媚上禍主。

    「主子爺,卑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禹王側首看他,輪廓線條在微暗的光線下,顯得暗沉凌厲。

    「你想說什麼。」

    「主子爺。」馬英范沉吟,「卑下是覺得,一個人待人的態度突然轉變,勢必是事有蹊蹺。」

    禹王的目光陡然幽寒。

    馬英范話既出了口,自不想給她機會,繼續口吐毒箭:「卑下聽說,人受了刺激後,記憶會發生不同的變化。能忘了從前,卻也有可能重新記起從前,主子爺難道就不懷疑,她待您態度的驟變?毫無徵兆,簡直大為可疑。」

    帳內的炭火噼啪燃燒,在死寂的氣氛中顯得格外清晰。

    馬英范頂著對方那宛若噬人的目光,決定再加把火,「卑下猜測,她多半是已恢復了從前記憶。想起舊主,難免對您心中生怨,怕是連虛與委蛇都做不了分毫。但卑下還是要提醒主子爺千萬警惕,畢竟她將來緩過來些,難免就要打些將功折罪的主意……」

    「閉嘴!」

    禹王猛朝他摔了茶杯,抬手指著帳外大喝:「出去。」

    馬英范便噤了聲,躬身退了出去。

    這大概是他主子爺少有的一次不顧體面,在下屬面前失了冷靜。但他可不後悔說了那番話,這番話後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相信主子爺將那番話聽了進去,否則不會如此失態。

    說來他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慶幸,從來心性堅韌從不會被輕易左右的主子爺,唯獨在涉及到她的事上例外,否則他又焉敢擅自出口挑撥。

    主子爺還是待她太在意了。他不免暗嘆。

    但值得慶幸的是,她此時也未意識到這點。否則,她焉能輕易離開主子爺身邊?屆時,她大概會虛情假意,虛與委蛇,哄得主子爺愈發在意,繼而再作威作福起來。若真如此,那危害才是不可估計的。

    那日過後,除了在第二日在將藥送去給了娟娘外,時文修已經避免再去軍營了。

    成日裡她就在家待著,擺弄著兩根針棒織個帽子圍巾什麼的,權當練練手,將來去旁處討生活時,還有個手藝在。

    期間她還跑了幾個牙行,打算將房子掛出去賣掉。

    本來她還打算著等房子賣了後,就直接收拾包袱走的,可待聽了牙行人說,賣房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又聽人說離開邊城去旁的地方,需要府衙專門開具的路引,她遂且歇了短時間離開的心思。

    經過府衙的手,說不定就會傳入他的耳。好不容易與他這關係斷了,她還不想再節外生枝。

    反正頂多半年他就要班師回京了,待那時她再做打算吧。

    四月底,邊城的春夜依舊寒涼。

    時文修在膳房燒完熱水洗漱完後,迎著夜裡的涼風,小步快走著往她寢屋的方向走去。進屋的時候總隱約覺得有些怪怪的異樣感,環顧四周後沒見著什麼,就沒在意。

    關了屋門後,她走至案前吹滅了燭燈,借著屋外透來的月光,摸索著挪動著步子往裡屋的方向走去。

    在掀了布簾剛往床榻的方向走了兩步時,她腰身猛地一緊,下一刻她後背緊貼上了一具溫熱結實的軀體。

    身後那人熟悉的氣息,讓她恐懼的尖叫聲沒能溢出唇齒。在她捂著狂跳的心臟,大口呼吸著緩著情緒的時候,背後那人的已俯身吻她頸側,忽輕忽重,似壓抑,似釋放。

    「我洗了。」

    帶著淡淡的酒氣,他氣息拂在她耳畔,低聲道。

    說著他臂膀用力圈抱住她,就要不由分說的將她往床榻的方向帶。

    時文修用力按住他勒在她腰腹間的手臂。

    「主子爺!」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能感受到,她後背緊貼的那軀膛上,透過薄衣料傳遞過來的,那有力卻沉悶的心跳聲。

    「主子爺,我以為你明了我意思的。」她語氣帶了幾分艱澀,「也以為,咱們也都說好了的。」

    緘默片刻,他低沉著聲道:「你若是嫌位份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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