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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2:14 作者: 卿隱
    「我……可以自證清白,與他對峙。」

    話音剛落,押制劉老漢的士卒就扯開了他嘴裡的布塞,然後強行掰開了他的嘴。

    在她的視角里,她見到了那嘴裡空蕩蕩的,只有血,濃稠的血。

    「抓他時,他自知罪責難逃,就咬斷了舌根。如此,你要如何與他對峙。」

    她聽不清他的話。此刻她仿佛被定住了,發直著兩目,一動不動的看著那不斷留著血的嘴。劉老漢張著血嘴啊啊啊哀嚎亂叫,似要對她說著什麼,又似只是疼痛難忍。濃稠的血沿著他兩邊嘴角滴落,滴在了石階上,濺在了她腳面上。

    他的血那般濃,濃郁的讓她相信,那血腥味已經沿著她的鼻腔,盡數鑽進了她的肺里。

    看她似受激般甩開劍柄,搖著頭連連後退,禹王的雙目驟然發沉。

    「不許退。」

    他強勢命令,直接抬掌握住她的臉,逼她轉向九台之下。

    「仔細看看他們的目光,你可還退得?」

    他的力度不容她躲避,她只能慘白著一張臉,面向高台下烏泱泱的將士們。

    他們冷漠的看著她,沒有任何的溫度。

    甚至因她遲遲不肯動手,他們中的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漸漸開始不善,有質疑,有凶意。

    就連昔日相熟的袍澤,此刻看向她時,都面露不解,隱有懷疑。

    這一刻,似她若不動手,那她就是舉世皆敵。

    她胸口劇痛起來,如被重錘擊過,讓她幾欲痙攣。

    「握著劍,殺了他。」

    他將劍柄重新塞回她手裡,低沉的聲音,有命令,有蠱惑。

    士卒揪了劉老漢的頭髮按在台階上,露出他滿是皺巴巴老皮的脖頸。劉老漢臉貼地上,渾濁的老目溢出恐懼,嘴裡不斷發出陣陣悲鳴。

    他是奸細,是罪人。

    他不值得可憐,他該死。

    聽著他的悲鳴,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罪不可赦,也一遍遍的拼命乞求自己,去拿劍吧,殺他吧。

    殺他,她無罪,不殺他,她有罪。

    台下的千萬將士都在無聲的看她,她沒得選的。

    可是……可是那是殺人啊!

    她哪裡做的來?她焉能下得了手?

    饒是她此刻無比清楚此刻的利弊關係,她還是無法蜷縮手指半分。

    「我不行,我做不來……」

    「別怕,將劍舉起來,很快就結束了。」

    他不容她退卻,握了她的手指迫她握劍。

    她已有崩潰之相,連連退縮,惶恐四顧下意識想要尋求幫助。可舉目四望,四下皆是無聲逼迫的寒光。

    炎熱的夏日,她卻冷的遍體生寒。

    「明白了嗎,你已無路可退。」

    他不辨情緒的說著。說話間,他掌腹力道未松,反而握緊她的手,迫她寸寸舉了劍。

    意識到什麼的她,驚駭欲死,開始瘋狂的掙扎,激烈的想要逃離他的恐怖桎梏。

    「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他聲音充斥寒意,在她驚恐欲絕的神色中,緩慢帶著她的手臂,將寒光朔朔的長劍高舉到最高點。

    不要——!!

    她崩潰而顫慄的雙瞳中,眼前高舉的寒劍已經驟然下劈,巨大的力道帶著她手臂下沉,帶動劍刃準確無誤的劈開腳下之人的脖頸。

    頭顱滾落的時候,她眼前一片血光。

    「殺!殺!殺!」

    高台之下,喊聲震天,響動雲霄。

    這一刻,好似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靜的出奇,靜的讓她聽不見外頭的喊聲,聽不見旁邊人說什麼,只聽得到自己放大了千百倍的喘息聲,心跳聲,還有腦海中一遍遍循環重複著的,劍刃切開皮肉的聲音,腔子濺出血的聲音。

    她想尖叫想哭喊,可奇怪的是,聲音好似只留在心底,卻吐不出喉嚨。

    睜著大大的眼,她發直的看那滾在腳邊的頭顱。

    她就這般始終睜著眼看著,看他的不瞑目,看那青白如牆灰的臉,皺紋遍布像是老皮。他的面目是猙獰僵硬的,沒了慈祥憨厚的模樣,也沒了死前看她的怨憤模樣。

    禹王早就發現了她的異狀,待下令讓三軍將士散去後,就攔腰抱起她,下了高台逕自往軍帳里疾步走去。

    「速叫軍醫過來。」

    軍醫背著藥箱匆匆進帳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主子爺將人置在膝上,拿著絹帕細緻給她擦著臉頰的畫面。

    心裡雖驚,卻不敢多看,進來後就依從吩咐,趕忙上前把脈。一番望問切問過後,他給她施了針,又開了副藥讓人下去熬。

    待一碗藥餵下去後,她渙散的眸似有了些焦距。

    禹王見了,身上緊繃的肌肉略有鬆緩,抬手撫了撫她涼如冰的面頰。

    「可聽得見本王說話?」

    她恍若未聞,只恍恍惚惚的低眸看自己的手。

    禹王眸光微沉,伸手拿過桌上的絹帕,握住她的手,仔細將上面的血跡擦拭乾淨。

    她又恍惚的去摸自己的臉。

    他遂吩咐人拿了銅鏡過來,端到她面前。

    「很乾淨,什麼都沒有。」

    她怔怔看著銅鏡裡面的人,看著那衣襟袖口的血點,眼前慢慢浮現了蜿蜒在腳底的那粘稠的血,還有連著筋膜的猙獰頭顱。

    他幾乎是立即就反扣了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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