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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2:14 作者: 卿隱
    她由委屈、慍怒,到平靜、恍惚,再到最後的頹然、無力,他皆看在眼裡。

    這一刻的她,還是真真切切的拿他當主子爺看。

    可下一刻,或有朝一日的哪一刻,她還會依舊如此嗎?

    光線昏暗的帳內,他五官深刻的面容愈發冷硬、凌厲又暗沉。推案起身,踩著地上的碎瓷片,沉步往牆壁懸掛佩劍處走去時,心底先前隱約浮起的憐惜之意,已然被強硬強制壓下去,再覓蹤跡。

    「不是細作,那就證明給本王看。」

    在她茫然不解的神色中,他沉臂取下壁上懸掛佩劍,轉身朝她一步步走來。暗沉的光影里,他高大身軀落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給你機會。」他伸手抓了她蜷縮的細手,強行捋直了手指,將冰冷的劍柄塞進她的手掌心裡。他目光沉沉的盯視著她,吐出的話,一字一頓:「證明給我看,證明給本王看。」

    意識到什麼的她驚恐的就要甩開那劍,步履趔趄的連倒退兩步。

    他掌腹一攏,強行將她哆嗦的手包裹住,在她惶恐至極的目光中,他沉了目勁力一扯,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就往帳外而去。

    「來人,去將細作劉老漢帶來!」

    他邊疾走邊喝令,「傳令全軍,到校場列陣待命。本王要讓他們親眼看看,膽敢不忠不義背叛大魏者,會是何等下場!」

    軍營里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幾位主將。

    「可是蒙兀兵打來了?」

    過來傳話的魯澤就忙解釋:「將軍們勿憂,無甚大事。不過是捉了細作,主子爺欲拿他殺雞儆猴,震懾宵小罷了。」

    吳將軍等人這方心稍定。

    不過轉而疑惑,就區區個細作罷了,此番動作未免興師動眾了些。

    「此細作身份特殊?」

    難道是蒙兀那邊的重要人物?

    「不算太過特殊。」頓了頓,魯澤又繼續道:「並非是蒙兀那邊的細作,不過也到底造成了些危害。」

    吳將軍等人一琢磨,心頭皆凜。

    此事裡,怕是涉及到了儲位之爭了。

    大概是看出他們不想摻和此事的意思,魯澤遂道:「主子爺說了,幾位將軍公務繁忙,不必特意前去。」

    聞言,吳將軍等人鬆了口氣。

    天家的事他們可摻和不起。隨他們這些王爺們怎麼鬧騰,只要別耽誤他們行軍打仗,也別拉扯他們攪進他們的旋渦就成。

    聞聲從帳里匆匆出來的馬英范,在遠遠的瞧見了校場的那陣勢後,心頭駭了下。待之後見了寧王爺那細作,被塞了嘴五花大綁的拎著往校場方向去,再見了主子爺扯著趔趔趄趄的她,不由分說直往高台方向去時,想到什麼的他,頓時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凝視。

    是要殺了她?

    不,不像。瞧陣勢,更像是要斷她後路。

    他心猛的一提,駭吸口氣。

    主子爺,簡直是失智了!

    如此興師動眾,卻只為徹底斷她後路,如此不智的做法,簡直不像是出自冷靜克制的主子爺之手。

    難道是因他今日那番話的緣故?

    刺激了主子爺生怒,方讓其失了分寸,行事激烈?

    他一時間竟有些惶惶然,強行遏制住幾分後,就忙跟上去查看。

    第44章 高台

    時值七月,炎炎烈日當空,遼闊的校場上平地起了風。

    九尺高台下,刀槍林立,戰甲如墨,全軍將士列陣整齊,齊齊望向高台之上,巋然不動,冷寂肅殺。

    一大塊烏雲不知何時遮住了艷陽。

    陰雲籠罩大地的時候,立三軍令旗的高台上,面如死灰的細作被五花大綁的押了上來,被押著跪在了高大的身影面前。

    三軍令旗旁的那人俯瞰眾軍,開始沉聲通告全軍,此人通敵叛國的條條罪狀。每宣一條,高台下的萬千長戈便鏗鏘觸地,伴隨著地面岳撼山崩般的震響聲,是他們雷霆震耳的一聲殺字,待高台的人宣完了罪狀,判其為叛國罪、斬立決時,校場中剎那連接響徹三次喊殺聲,聲音震耳欲聾,猶如江翻海沸。

    在瀰漫的一片肅殺氛圍里,有人卻在高台上發抖。

    「握緊你手裡的劍。」

    禹王側首看著她,說出的話不帶絲毫溫度:「殺了他,證明給本王看。」

    她手抖得根本就托不住劍,劍柄上她那雙手也不過是堪堪碰觸著,這柄劍上所有的重量,幾乎由劍身上握著的那掌腹承受著。

    就挨著她腳下跪著的那人,始終死死的盯著她,怨毒,仇恨,渾濁的雙眸里是毫不掩飾的深深詛咒。

    炎炎的夏日裡,她抖得卻如秋冬的敗葉。

    「殺了他,別讓我失望。」

    他將劍又遞進些許,進一步逼迫。

    她搖搖欲墜立他身前,脆弱的如一戳就破碎的薄紙。一寸寸的將慘白的臉龐轉向了他,迎著正午艷陽光的,他見到的,是她顫慄雙瞳里那破碎的眸光。

    「他……確是細作?」

    他定定看她瞬息,側首招人拿來認罪書,展開給她看。

    「他已認罪畫押,罪證確鑿。」

    好一會,她蠕動著蒼白的唇,說話猶如氣音:「如此,那,您下令按律處置就是。」

    「由你來執刑。」他無視她的脆弱,與抗拒,繼續說著沒有溫度的話:「他既找上了你,你便脫不得干係。殺了他,你無罪,不殺他,你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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