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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2:14 作者: 卿隱
軍帳內很寬敞也很空曠,正中位置懸掛了一張很大的輿圖,前方桌案上則擺放著沙盤,上面地形縱橫交錯,不規律的插著等比例縮小的魏字旌旗。
時文修也沒心思去注意這些,進帳之後隨著禹王,來到了一飄著茶香的四方矮桌前坐下。
換做平日,若見禹王讓她與他同桌而坐,那她少不得驚疑一番,畢竟在王府生活了這麼長時日的她,自是知道這般是極不合規矩的。可此刻她正心神大亂著,他如何吩咐,她就下意識的依言去做,並無心思多想其他。
「說說發生了何事。」
他將煮好的茶親自倒了一杯給她,她也機械般的伸手接過。杯身很燙,可她冰涼的手指卻好似感覺不到燙意,扒著杯身的力道很緊,似要極力從中汲取些溫暖。
聽到他的問話,她唇色愈發白了,本來就煞白的臉龐更是沒了一絲血色。
馬先生要殺她!他袖中的刀都抽出來了,她看見了!!
她抖著唇想要告訴他這些,可剛才帳外魯首領對她充滿敵意的一幕,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讓她不自覺的就噤了聲。
這一刻,她腦中甚至划過絲讓她恐懼的念頭,面前的主子爺真的值得信任嗎?馬先生是他的幕僚,馬先生殺她,是不是他指派的?
「看著本王。」他隔著桌案伸手強行掰開她的手指,將那滾燙的茶杯奪下,黑沉的眸平靜對上她惶遽的眸光,「在本王面前,不必懼怕什麼,有什麼話如實說。」
說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語氣也是聽不出起伏的平淡,可在她此刻彷徨不安的時刻,他的沉著篤定卻帶著讓人心定的能量,讓極度恐慌無助的她好似瞬間有了著落般。
這一刻,她腦中對他那些不堪的猜測徹底被擊碎了。他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主子爺,對政務勤勉,對百姓無私,對下人體恤,仁善公正,外冷內熱的主子爺。
所以她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的讓人打殺她。
「主子爺,馬先生他,要殺我!」她終於顫抖的說出了這話。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光,她顫著眸光,聲不連音的小心翼翼問:「您信嗎?」
禹王沉著目光道:「信,你仔細說說。」
大概是剛經歷了人性黑暗面的她有些脆弱,此刻聽他毫不遲疑的說信字,她剎那間就有些破防了。
「謝謝,謝謝您……」她眸底含著淚光,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微光。很快,她就竭力抑制住情緒,絞著雙手,儘量完整的將馬先生如何要殺的過程一概陳述下來。
禹王就這般靜靜看著她。看她脆弱與堅強,也看她眸里的黯淡……與斑斕。
他驟然凝了眸,黑沉的目緊緊攫住她眸底的那絲鮮亮,有些難以置信的意外發現,那雙烏黑瞳仁里的那絲斑斕竟是因他而起。縱是她不自知,可他卻看得分明那烏眸深處對他的信任與依賴。
指腹在無意識摩挲著杯沿後,他端近唇邊飲盡,可直待放下空茶杯好一會,才發現手中拿的竟是之前她拿的那杯。
「主子爺,我保證我上述所說句句屬實!您若不信,可以讓馬先生過來,我願意與他當面對質。」
雖然餘悸未消,她蒼白的面頰依舊沒恢復血色,可此刻她說出的話卻堅定有力,無疑是心中有了底氣。
禹王回過神,定了定眸光道:「此事本王來處理,你且安心,諸如此類事情不會再發生。」
時文修的烏眸剎那間迸發出極致的燦光。
「謝謝您,主子爺。」
她眸帶微光,又兩靨帶笑,清潤的聲音也似雨過天晴般輕快,讓人愉悅。
禹王看著她,眸光沉沉滅滅的,在她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幾欲閃躲時,卻驚見他突然沖她頰邊伸出手來。
時文修渾身陡然僵緊。
他的指腹擦過她頰邊,直接向後落在了她凌亂的濕發間,隨手拔掉了桎梏她烏髮的木簪。
濕漉漉的烏髮剎那垂落,披在了她的肩背,頸間,胸前,漸漸氤濕了些許她單薄的外衣。
「發散了,再重新挽下。」他的目光自她眉枝間垂落,語氣依舊是那般冷淡自持,仿佛剛才那令她精神高度緊張的一幕,只不過是他的隨手而為。
時文修猛一回魂,此刻手腳竟有些發麻。她強自鎮定的低眸看去,就見到她面前攤開了一張修長有力的手掌,而那微帶薄繭的掌腹上放的,正是她那根猶帶水光的半舊木簪。
要……伸手去拿嗎?
咽了咽喉,她突然發現她竟有些不坦蕩了。若在往日她必會大大方方的拿起來,但此刻她卻做不來了,因為尚未開始動作,她指尖就開始微不可查的細顫起來。
「你髮簪不打算要了?」
對方見她遲遲不動,遂淡聲問了句。
話音入耳,她卻只想奪路而逃。
她平生大概從未感到,空氣竟可以如此異常的稀薄。
猛吸口氣,她心一橫伸了手,徑直去拿他掌腹里的木簪。可簪身就那麼細,她去拿時,冰涼顫慄的指尖難免就會碰觸那粗糲溫熱的掌腹。冰與熱的感觸如此清晰,簡直讓她強作的鎮定都差點維持不下。
攥過木簪的那剎,她逃避似的側過身去,手指抄過濕發,極為快速的挽起來。
禹王捻了捻指尖,抬眸不動聲色的看向她。深沉的眸光自她那撩起發的白膩頸間,往她細瘦的腰間處慢慢划過。